申无谓言尽于此,小少爷瞬间又红了眼眶,哽咽道:“父亲,孩儿的命是命,他人的命也是命,您若以他人之命,换得孩儿在这世间苟延残喘,孩儿就算活着,也不过是有口气出罢了,又何谈生之乐趣呢。”
顿了顿,他似是灵光一现,神色也渐渐松弛,跃跃欲试道:“我可以去见我的父亲,告知他神医能治愈我的病症,相信他就再也不会包庇那个恶人了……”
宁申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为眼前少年的赤子之心所打动。宁何苦也正有此意,便建议道:“少爷只需写一封手书,我带去给他便可。”
小少爷点头,立时吩咐人准备笔墨纸砚。
正当此时,有个官差急匆匆跑了进来,附身在宁何苦耳边低语了几句,并且交给他一张宣纸。
宁何苦打开看了一眼,顿时神色大变,向小少爷投去同情又复杂的眼神。
小少爷警惕地站起身,隐隐觉着不安的他沙声问:“是我父亲出事了吗?”
宁何苦知道瞒不过他,缓缓道:“你父亲在狱中咬破了右手食指,写下忏悔谢罪的血书,并且愿将一半家产捐赠出来,用以医治和赔偿给莲塘村民。”
申无谓望着他手中的血书,已然预见到了最终的结果,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宁何苦一字一句答:“等狱卒发现时,他已经流血过多,不治而亡了。”
小少爷跌坐在椅上,面如白雪,五感全失,本能地拒绝自己听到的事实。
申无谓则继续不甘心地喃喃细语:“为什么呢?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能……”
宁何苦也万分沉重,解释道:“一是他无颜面见江东父老,故自尽谢罪;二应该是同那个恶人有所交易,扛下罪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
他正说着话,门外的林管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取了他手中的血书,展开后立时涕泪纵横,眼前一片混乱模糊,又哪里能看清血书的内容呢?他只得将血书紧紧抱在怀中,哭到无声,令人不忍卒睹。
此时,小少爷慢慢起身走到林管家身边,护着悲痛欲绝的老人家坐下后,他才取过其手中的血书,同样紧紧抱在怀里,无声地泪流不止。
宁申二人对看一眼,一时也沉痛无比,只在心里将那恶煞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特别是申无谓,恨不得立刻掏出寒月刃,随便往某处刺上个几十刀,方才能消解心中的滔天恨意。
宁何苦则一直留意着小少爷,生怕他在巨悲剧痛之下,本就柔弱的身子会承受不住。
然而,小少爷默然悲痛过后,将父亲的血书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像个宝贝似的揣进了怀中,再用手轻捂着,生怕其会不翼而飞一般。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慢慢走到宁何苦身前,面上虽悲色残留,但神色语气却非常镇定。
他道:“敢问先生,对于那个恶人,我父亲是如何说的?他们二人最近有见过面吗?”
宁何苦在心中赞了一声:“果然是天之骄子,拧得清现状,知道现在不是悲痛之时。而是应该找真正的凶手。”
他便据实相告:“你父亲说他同那恶人只见过两三次面,且还是在五年之前。后来,他们就再未曾见过。你父亲每次收到海螺珠后,都会按照那人指定的地点放好,然后那恶人自会来取。”
“放在何处?”小少爷追问。
“就放在珍宝阁后院的桂花树下。”
小少爷眼睛一亮,“有没有查问过珍宝阁的所有伙计?”
宁何苦摇头,“未曾,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先来询问于你。”
小少爷看向仍旧悲痛的林管家,柔声安慰:“林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您快去将珍宝阁掌柜以及所有伙计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此时,官差们在城中逐步查封荆家的所有产业,并且将人都带回了荆宅集中。
之所以是逐步查封,是因为荆家的产业实在太多,海阳城内百分之七十的商铺都是他家的。
官差人手有限,只能是一家一家地来络。
珍宝阁的伙计们刚被押回到荆宅后院,便碰上前来寻人的林管家。
是以不消两刻钟,三名伙计和荆掌柜皆被叫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阿海在内。
阿海方才是同宁何苦他们一起回来的,并且在后者的授意下,快速回了珍宝阁,查看其他三人的行迹。
随后,宁申二人便在隔壁房间内,逐个询问了一番后,失望地发现,他们个个都同水煞毫无关系。
就连阿海,也被装模作样地循例问了话,只为了让他不被所有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