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南宫琰并不知道里面的人做出了一个怎样大胆的决定。</P>
他望着阿云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枯树时那瘦弱的身影，便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坐下：“不必太过担心，目前尚有法子，只是比较凶险，但苍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P>
“吉吗？”阿云的视线从枯树移到了那万千星辰之上。</P>
这些星辰，仿佛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记下了过往，此刻阿云正透着星辰去回忆着临渊的一生一样。</P>
“他的一生，好像就没有和“吉”这个字沾上关系过，全都是靠他的实力拼出来的，那些所谓幸运之事，到了他那，似乎都成了他后面苦难的伏笔。</P>
天才也好，帝君也罢，都是他苦难的台阶罢了。</P>
他说，他只幸运过两次，一次是年幼时接下了天尊的一掌，一次就是遇到温闲。”</P>
说到这，阿云停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南宫琰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他救你或许不只是因为你对他有用，还因为你们有着同样的命运。”</P>
“同样的命运？”南宫琰不解。</P>
明明都是天才，明明背靠望族，明明有着非凡的实力，却还是要在这世上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日暮途穷的境地。</P>
这一点，临渊和南宫琰的命运确实类似。</P>
不过，阿云没有回答，而是又看向了那漫天的星辰：“我希望他好好的，温闲也好好的，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温闲恐怕也会活不下去的，他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啊。”</P>
他唤临渊为主人，其实在他心里，临渊早已经如兄长一般；而那个平日里总在欺负他，却在关键时候会护着自己的温闲同样也是。</P>
少年说着流下了晶莹的泪水，垂下头，抱着膝盖低声抽起来。</P>
南宫琰不擅长宽慰之词，只能抬起手揽着他的肩，让他哭个尽兴。</P>
…</P>
等到天亮，温闲仍是坐在苍啼身旁，他一夜未睡，只是想守着他。</P>
等他醒来时，已经到了午后时分。</P>
回来前还在仍然神采奕奕的人，此刻却尽是病色。</P>
有古禾和南宫琰的干涉，他没有像在殷州时那般昏迷七天七夜，但情况却比那时糟。</P>
他现在确实像极了一个精美的瓷器，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变得粉碎。</P>
等着他彻底醒来，温闲立马扶着他慢慢地坐起来，然后认真地替他梳洗，帮他挽起长发，簪好发钗。</P>
“古伯告诉过我如何用我自己的灵力为你支撑着，你放心，我从来不缺灵力，一定会与你一起安然无恙的抵达。”温闲的双手搭在他肩上，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P>
“好。”苍啼握住他的手转过头看着他。</P>
望着温少侠那似装满了星光的双眼，苍啼忽然又不安起来：“你确定吗？与我一起去了风险极大，且不说进不了结界会惊动青云，就是进去了，云霄山上布满恶兽，现在的我，护不住你。”</P>
温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替他揽起额间的碎发，眼里的柔情似乎要流淌出来。</P>
他将苍啼抱在怀里，在头顶小声低喃：“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P>
没有你，才是我最恐惧的事情。</P>
…</P>
三千年未踏入，苍啼以为神界很远很远，却没想到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已经到了云海之上，目之所及之处早已不是凡景，而是阔别已久的神界风光。</P>
说心里没有任何的触动那是不可能的，望着这些长在神界的花鸟树木，苍啼很想停下来看看，并伸手去触碰它们，主动去勾出那一段段曾经被他掩埋的回忆。</P>
他想试试看在其中会不会找到过去的感觉。</P>
“要看一看吗？”温闲背着苍啼站在原地问道。</P>
苍啼张了张嘴，可不知为何没法发出声来，最后摇了摇头：“不看了，我们走吧。”</P>
怀念仅仅只是一瞬间，更多的是难过，过去越美好，越风光，现在面对着垂危的自己就越痛苦。</P>
可到底在神界，每一处都有着类似的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在天尊的指导下于同样的景中练武。</P>
那时候，他是四人之中最勤奋的，但并不影响他有个总是带着他闯祸的好师兄。</P>
所以他的奖励和责罚几乎可以说是相等。</P>
想到这些，苍啼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但风一吹，这些记忆又如沙子一般被风卷走，丝毫没有剩余，而那相同的景里也只剩下了一株孤草。</P>
他忍不住，将眼睛闭了起来。</P>
感觉到背上的人没了动静，温闲立即侧过头看向背后：“算命的，不许睡。”</P>
“我没睡。”苍啼又睁开眼，只是这一次他不敢看景，选择了盯着温闲的侧脸：“温少侠，我与您讲一讲我师父的故事吧。”</P>
他师父，当然是天尊。</P>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想与温闲讲天尊的事情。</P>
越靠近结界，他的内心越害怕，他需要想起那个人的好，以此来鼓励自己，支撑自己，以此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他们所走的并非是绝路。</P>
虽说愿赌服输，可是事到如今，临渊依旧害怕在这一点上他又会失败，然后拉着温闲一起堕入地狱。</P>
“好。”温闲答应道。</P>
于是，苍啼趴在温闲的后背上思索起来。</P>
故事太长，也太多，苍啼竟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从哪说起。</P>
这时，一只还未有神识的青鸾飞过，那青鸾仿佛抓到了苍啼的某一份记忆，诱导着他开了口：</P>
“天尊收我为徒实际上是个意外。</P>
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做事不计后果，除了背着天才的称呼要潜心修炼以外，其他方面我同样也是凭着本心好恶。</P>
甚至在某些地方，我比你糟糕多了，比如那时候我话少，没有你那么能言善道，所以面对天尊时，我竟然只会结巴。</P>
我记得天尊到翠鸣岛确实是去选徒弟的，不过当时他看中的人并非是我，甚至说在那之前，他都没见过我。</P>
这些都是悄悄决定好的，拜师大典上的选徒弟不过是走个过场。</P>
但我这人嘛，总是干出些出其不意的事情。</P>
那日青鸾一族的人都去看天尊，我也无心修炼，古伯难得给我放了个假，于是就去凑了个热闹。</P>
不过那时候，我并不认识谁是天尊，只知道那里的人很多，他们似乎在看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