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来暗卫，仔仔细细地吩咐去查。</P>
…………</P>
谢楠竹走后，天渐渐阴下来。</P>
一场大雪扬下。</P>
雪下了许久。</P>
从日暮到黎明，从黎明至正午。</P>
天空放晴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P>
云朝容披着大氅，坐在院子里。</P>
白雪，黑衣，白发。</P>
觅春拎着一个食盒从外面回来。</P>
“公主，这是您要御膳房做的。”</P>
一碟印了玉兔样式的月饼被端出。</P>
昨晚，觅春向云朝容讲了谢楠竹的反常后，后者就忽然要御膳房做月饼。</P>
寒冬腊月，中秋早过了。</P>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会想要月饼。</P>
没人去想，没人去问。</P>
因为宫中今日早晨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P>
皇上在太和宫发了怒，下旨褫夺云静珊的皇后之位，贬为罪人。</P>
不仅如此，还赐下白绫，即刻处死。</P>
宫中一时人心惶惶。</P>
谁也摸不准皇上无常的心思。</P>
云朝容细长的手指拨弄着盘中的月饼，轻道：</P>
“觅春，我这会儿想喝云雾茶了，你帮我再去内务府取一趟可好？”</P>
这几年来，她极少有想要什么的时候。</P>
觅春当即便往外走:“公主稍等。”</P>
寂寥的院落里。</P>
只有一个美如妖孽的女子，对着一碟玉兔月饼。</P>
好似月上嫦娥，不合时宜地堕入凡尘。</P>
“容儿。”男子的声音响起。</P>
谢楠竹一身肃杀之气，大步踏进朝阳宫，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P>
见到云朝容的那一瞬，身上的杀气淡去，脸上紧绷的线条都柔和了。</P>
年轻的帝王身姿挺拔，宽阔的胸膛靠近她，强势的气息笼罩而来。</P>
“容儿，朕都查清楚了。”</P>
“是朕误会了。”</P>
“这些年，是朕被人蒙骗了。”</P>
他单膝跪在雪地里，小心地抬她的脚踝放在膝盖上，牵动一阵金属碰撞声。</P>
咔哒。</P>
锁链垂在雪地上。</P>
没有了束缚的脚踝看着似乎更细了。</P>
谢楠竹握住她的脚踝，眼中闪过一抹痛色。</P>
他和她缘分明明是早就注定好的。</P>
可他太自傲，先入为主地信了云静珊。</P>
那个女人说了那么多可笑的谎言，他竟从没有怀疑过。</P>
“容儿，是朕……错了。”他想起当年的自己，胸口都是苦涩的悔意。</P>
云朝容听着谢楠竹的叙述和道歉，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跑。</P>
依旧很平静地坐在石凳上。</P>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P>
她捻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然后才看向谢楠竹：</P>
“吃月饼吗？”</P>
云朝容吃下一块，接着又拿起一块送入口中。</P>
谢楠竹看着她的贝齿咬下饼皮和深红的豆沙馅，淡淡的香气在呼吸中蔓延开来。</P>
“吃。”</P>
他扣住她的后颈，凑上去深吻她。</P>
在她口中探寻到一小块甜腻的馅料，勾到自己口中。</P>
之后却仍旧舍不得松开她，按捺不住地深吻。</P>
才停了没多久的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P>
冰凉的雪花落在男人的头上。</P>
他用大氅将怀里的人裹住。</P>
云朝容第一次主动配合他的吻。</P>
谢楠竹痴迷地沦陷，胸腔里的欣喜都溢出来。</P>
一股血腥味钻入鼻腔。</P>
他蹙眉，停下。</P>
见怀里的人嘴角流出血来，脸色比地上的雪还要惨白。</P>
“容儿！”</P>
谢楠竹搂着她的手颤了一下，忽然扭头看向桌上的月饼。</P>
他不可置信地问她：</P>
“你下了毒？”</P>
他心如刀绞。</P>
她就这般恨他？宁愿死，也不愿陪他。</P>
“嗯。”云朝容轻轻地笑了。</P>
笑意中似有解脱。</P>
“朕不准你死！</P>
云朝容，你休想！”</P>
谢楠竹指节用力到发白，转头对着门口的侍卫喊：</P>
“去把御医带过来！”</P>
“全部带来！”</P>
“云朝容，朕不允许你死！”</P>
他说完，毫无征兆地咳嗽了两声。</P>
嘴里也咳出了血。</P>
身上的力气都散了许多。</P>
他亦中了毒。</P>
可他仍旧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抱她，牢牢地不肯放开。</P>
眼神中的偏执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疯狂。</P>
锵地一声，他腰间的佩剑被抽出。</P>
紧接着，是布料和皮肉刺穿的声音。</P>
云朝容眼角淌下血来。</P>
素白的手却稳稳握着剑柄。</P>
长剑冷啸，从谢楠竹的心口刺穿到背部。</P>
整个世界瞬间褪去色彩。</P>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他如坠深渊，几乎喘不过气。</P>
怀中冷漠的声音响起：</P>
“谢楠竹，你可疼？”</P>
“疼。”</P>
“那就好。”</P>
云朝容阖上眼，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P>
她说话的气息越来越轻，握着剑柄的手也落下来。</P>
谢楠竹眼底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抱着她跌倒在雪里。</P>
一片血迹蔓延在白色的背景上，触目惊心。</P>
想来那日风雪漫天，不及她一剑凉彻心头。</P>
生命的尽头，他问她：</P>
“容儿，来世，我重新护你。你可会嫁我？”</P>
“不会。</P>
生生世世，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