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至坤宁宫门口,却是极为冷清,门口只有一两个守卫的太监,进到里面,竟连一个宫女都没有。
福禄走到婉贵妃身边道:“贵妃娘娘,是否要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婉贵妃看着皇后巍峨的宫殿淡淡说道:“不用了,往常本宫来皇后宫中时,也未曾通禀过,本宫自己进去便可。”
福禄小声道:“是!只是,现在首铺大人正在昭仁殿内与皇后娘娘说着话呢,贵妃娘娘不如先到太子的偏殿去看看太子可好!”
婉贵妃转身看了眼那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只见小太监并未刻意要说些什么,只哈着腰毕恭毕敬地行了行礼后悄然退开。
偌大的昭仁殿内外空空荡荡,只听得太子所居的偏殿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太子稚气地读书声:“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腻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秦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害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是太子,是我的儿子,他才三岁,他已经会念这样的书了吗?”婉贵妃直欲想冲进去,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那个刚满月便不得不被送进坤宁宫的孩子。
“小姐……”紫香示意婉贵妃禁声,让她听听自昭仁殿内传出的晋麒与皇后的争执声。
“爹爹,太子如今还这般年幼,您何必要急着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呢?”
晋麒冷哼一声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当今皇上也是八岁登基。太子现在已经三岁了,只让他先做个太子能有什么大事!何况皇上,哼!有时也太不识抬举了!”
婉贵妃听得作为臣子的晋麒竟能如此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只觉得心头一惊。
里面传来皇后惊异声音:“爹,您想做什么?皇上已经如您所愿,立泽儿为太子了,您……您还想要做什么?”
晋麒冷冷道:“哼,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楚怀,你会不知道吗?你以为,自己坐稳了皇后之位就能高枕无忧了!这个皇帝,他不是先帝,他对你,不像先帝对太后那般情深意重!若不是老夫层层施压,他再难推托下去,又岂会这么快便立泽儿为太子了呢!”
“爹,您难道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吗?后宫之中,朝堂内外,千丝万缕,若非如此,太后何至于此!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皇上对我极好。我情愿如此,那又怎样,起码我还能有自己的孩子,我还能当这个皇后!我还是太子的母亲!”
晋麒直逼视着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楚怀,这个太子他是谁,你该十分清楚!何况……”
只听见晋麒压低了声音道:“何况你一早就知道,慧儿的父母是如何死的。有朝一日若是让她知道了一切,你有想过会怎么样吗?”
他的声音虽是极底,却仍是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婉贵妃的耳中,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了下去,紫香忙紧紧扶了一把。
原来,原来,她竟真的一直是知道,原以为生公主之时,她在外面所听到的一切只不过是那位好伯母劝皇后多多留意自己的话。
可,竟什么都是真的。
枉我还一直以为她和伯父他们是不同的,自己竟一直这么一厢情愿地认为,就算伯父再怎么对不起自己,自己与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有那份虽非亲姐妹却胜于亲姐妹的情份在。
泪水无声无息地滚滚而落,匿于袖中的双手因为极力压郁而拽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可昭仁殿内那尖锐的争执声却仍是未停息。
只听得是皇后的声音:“爹爹,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再不可能还有他人知道,慧儿又如何能知晓呢。爹,就此放手吧,女儿相信,皇上他是仁厚的!”
晋麒轻哼道:“你清醒点吧,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才不会欺骗你!皇上何时是仁厚的了?你如今虽贵为皇后,可若有哪一日,他再无需忌惮我们晋氏势力的时候,你这个皇后的位置,你以为还能保得了多久吗?就是泽儿这个太子也难保他能等到登基之日!所以……就算是为了你,为了晋家,为父必须得为你扫平这一切障碍!”
只听得皇后凄烈地哭声:“不,爹爹,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也不会这么对泽儿的。爹爹,您不可以这样。他……他是楚怀的夫君啊!楚怀一生爱他,您不可以伤害他!”
站在外面的婉贵妃心中冷哼,皇后,你爱皇上,你真的爱他吗?还是说,你仅仅只在乎自己的皇后之位呢?
是不是谎言说多了,连自己也欺骗了过去,竟连自己也真的相信了呢?
晋麒道:“哼!自古帝王最薄情!你爱他,他未必爱你!如果他有情,他就应该时刻记得他这个皇位当初是谁替他打下来的!他若记得,就该早早地立二皇子为太子,而不是要逼得为父联合朝中诸位大臣不得已之下才下诏书!他若记得,六部之人,也不会被他悉数换成他的人!若不是我和太后,若不是我们晋家,他早在诸皇子之乱之中就已经死了!何以有他的今天!现在他坐稳了江山,便要想着如何对付我们了!老夫岂是那刀殂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