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昌亦拿起面前的酒杯,缓缓倒了一杯在刘大爷的墓前,然后拿起另一杯一仰脖子将辛辣的酒灌入自己的喉间。网?
此酒此为辛辣,沈梦昌咂了咂舌,“刘大爷生前最是喜酒,尤其是烈酒,王爷您带来此酒,刘大爷地下必然有知。”
“刘大爷生有三个儿子,可他一个都没留在身边,全部送到战场上去了。小儿子被送走的时候,他的老伴一直拉着小儿子的手不肯松,哭着让刘大爷无论如何留一个儿子在身边,可刘大爷没让。他说既然生之为男人,就应该有一个男人的担当,现国家有难,不上战场杀敌,难道还留在家里洗衣做饭不成!老伴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儿子全上了战场,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没回来一个,刘大娘也在几年前过身了,她死之前最大的愿望是能见见自己的三个儿子,可……唉,永远也不可能了。为这事,刘大爷一直对大娘有愧,但他说他不后悔。”
文志祯想起刘大爷一瘸一拐的双腿,问道:“那他的双腿是不是在战争中所伤?”
沈梦昌点头道:“是啊,那时的刘大爷还年轻,应该是四十还不到。我方二十万大军在岭南一带与苗国的二十万大军对垒,大战已经僵持了几天几夜,血流成河,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那时正是夏季,有些尸体都已经腐烂臭了,很多人都支撑不下来了。可苗军丝毫没有退军的打算,他们占据着岭南,大将军贺章也不会退军,如此双方就这么对峙着。那时的刘大爷还是军中的一个校尉,他眼看着大军这么一日一日的胶耗下去,兄弟们的体力吃不消,所以便提出由他带领二十余名先锋趁着夜黑潜入敌军营帐中。”
文志祯仿佛闻到了那场腥风血雨大战所散出的气味,甚至连浑身的血液亦有些膨胀,“敌方二十万大军的军营,定然是戒备十分森严,他又是如何带着二十余人潜入而不被苗军现的?”
沈梦昌仍沉浸在那场大战的回忆中,仿佛当时只有几岁的他亲历了那场大战一般,“刘大爷将自己和那二十几人全身上下弄上了泥巴,在泥地里结结实实地回来滚了数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泥人。也是老天相助,那天夜里竟然一点星子都没有,到了子时时分,天空如墨一般漆黑,那些人就如同是会移动的土堆一般,缓缓靠近苗人的军帐,竟然没有被现。”
文志祯道:“他烧了苗人的粮草还是烧了主帐?”
“是粮草!苗军已经在岭南一带耗了大半年了,他们国家根本无法支撑二十万大军这么长时间的战争,所以当时的一粒米,一颗谷对于苗军来说都是极为金贵。粮草库四周也是重兵把守,可见在那样的情况下,刘大爷带着二十多人潜入敌营是何等凶险,这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啊。”
沈梦昌看着刘大爷的墓碑道:“刘大爷可真是英勇啊,那二十几个人都是刘大爷亲手挑出来,当时是抱着誓死的决心去的,所以就算四周重兵把守着,也被他们得手了。”
文志祯又在墓碑前倒了一杯酒道:“粮草被烧,苗军人心定然大乱。”
沈梦昌点头道:“没错,而且他们不但烧了苗军粮草,还摸清了苗军营帐里的情况,也许是他们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就在大火熊熊燃起的时候,刘大爷他们被苗军现了,去了二十五个人,就他一个人回来了,双腿也被打残废了。”
“刘大爷能从苗军二十万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这不是一般的智谋啊!”
“是啊,刘大爷很喜欢讲他这一段经历,他多么想再上战场与敌人厮杀一回,可惜那次大战中,他的双腿筋被砍断,再也不可能如正常人那样站起来了。因为他们的粮草被烧,苗军人心大乱,所以这场杖后来不到十天就被拿下了。”
“刘大爷立下如此赫赫战功,朝廷必然大赏。”
沈梦昌点头道:“是,可他再不可能上战场了,这对一个立志在战场上驰骋的男人来说打击太大了。这之后,朝廷拨了两千俩银子奖赏给他,可他却一文未留,拖着他的一双残腿把钱全部给死去的二十四个弟兄家里送去了。双腿废了,杖就打不了了,他就回到昌州老家中,这二十多年以来,处处都能彰显出个人的魅力来。他在昌州的威望早已高过任何一位城守县令,微臣对他亦很是佩服。所以,这次刘大爷提出要为了昌州,为了其他几个城死去的百姓做点什么的时候,乡亲们才会如此响应。”
文志祯与沈梦昌二人望着刘大爷的坟头,如此高风亮节,自古至今,又能几人能做得到!
抬头看天,竟在天空中现有无数颗无比明亮的星子在闪闪光。
沈梦昌笑道:“王爷,您看,这些星子定是刘大爷和乡亲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