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坊
许婉回来后心力憔悴,疲惫不堪,洗漱后便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过酉时,天色已晚。
乌黑的天空渐渐铺盖住整个大地,风声萧瑟,泛着丝丝凉意,外面点起了烛火,隐隐传来人群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嚷嚷声。
“姜怀远……”
许婉一睁眼就看到屋内有他的身影,两人自从皇宫回来他便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现下天都黑了,自己补了一觉醒来,他竟然还没走。
“你醒了,身子有没有好点?你一日没吃东西,想必已经饿了,我去端些热饭菜来。”姜怀远立即上前关心道。
“好,是有些饿了……”
许婉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只是方才睡得沉,没多大的感觉。现在醒了,胃里有些空虚饥饿,还得吃些东西,人才有力气。
姜怀远很快就出去,不过片刻,便用食盒端来了许多她爱吃的膳食,有甜莲子羹、冻三鲜、蒸乌子鸡、凉拌豆腐笋和清脍鲈鱼,菜色精致,鲜美可口。
许婉吃得十分尽兴,感叹着眼前的才是人间美食,她在宫里吃的是什么鬼东西,连村口看门的旺财看了都摇头……
姜怀远看着许婉脸上终于流露出满足的如花笑靥,心里也感到阵阵欢喜。
须臾席散,许婉填饱了肚子,撤走桌上的残羹盘碟,沏了热茶,慢慢细品。
姜怀远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瓷瓶,递给许婉,轻声道:“这是我家秘制药膏,可修复伤痕、活血化瘀,对治愈你脖颈上的伤有好处,早晚各上一次药,七日后应能恢复如初。”
“这么神奇!?”
许婉摸了下脖颈上的红印,接过药瓶,打开就闻到一股中草药味,还带点清香,“我脖上这红痕只是瞧着有点吓人,其实它现在一点也不疼了……谢谢你,阿远……”
姜怀远朝她轻轻一笑,这些都是他愿意为她做的,无需多言,更不用道谢。
眼前的少年一笑,醉人的月色也为之倾倒。他脸上有很深的卧蚕,眉眼之间尽显温柔,心思细腻,他人真的很好很好。
“我来帮你涂吧。”
姜怀远拿过瓷瓶,在指尖上倒出淡青色的膏状液体,一点一点轻揉在许婉白嫩细长的脖颈上,为她疗愈伤痕。
药膏很快在温热的指腹摩挲下化开,变成细小水雾融入许婉的肌肤。
此时气氛变得有些旖旎暧昧,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缠绵交错,姜怀远极力克制住心头想要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伤痕的欲望,眼眸流转,看着她的侧脸,佳人容颜美好,如月光皎洁,他眼里的情感又逐渐化为心疼。
尽管一早便仔细检查过许婉全身伤口,也问过许婉昨夜她在宫内发生的一切,她耐心对答,神色从容,他依旧不放心,心里十分自责、后怕……
可昨日明明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发了疯的老宫人,喜怒无常的公主,阴暗冷酷的掖庭……许婉不愿再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也不想让他担心自己,毕竟是昨天的事了,都过去了。
这样的情况,姜怀远他再也不允许发生第二次。哪怕是让自己代替她承受一切苦难,他也心甘情愿,他要好好保护她,再也不抛下她一个人了……
“好像真的有效果欸!凉凉的、热热的,我好像能感到瘀血在化开……”许婉惊奇地笑道,她觉得很舒服。
“这药膏是我家的独门秘方,治疗伤痕确有奇效。”
“真厉害!这药膏是不是挺贵的?”许婉咬着手指,语气低软道。
“再名贵的药用在你身上,我也不会心疼花多少钱,我都舍得!傻瓜……”
这丫头现在还在东西欠自己太多,怕还不上,殊不知他愿意倾尽所有,为她奉上这世间最珍贵无比的东西。
许婉谄媚又得意地朝他笑笑,夸赞他:“嘿嘿,你真好!”
姜怀远你小子不愧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姜怀远将瓷瓶收起,放在许婉的妆柜上,方便下次她取用。
想到以后,他还是有些担忧,蹙着眉头问道:“阿婉,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唔……云韶坊肯定是待不长了,公主和皇后一直紧盯着我动作,不愿让我排演戏剧……罢了,那便换个谋生法子,咱还可以发书编故事或者做做美妆生意,卖点胭脂水粉什么的!”
许婉这回可算是见识到皇宫手段的阴暗狠毒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咱退一步就是了,总会有法子活下去的,不求人!
“如此也好……我近日又追查到关于那日刺杀的线索。刺客的尸体沿汾阳河飘流到城外被渔民打捞起来,经过多日的追查和指认,基本能确定他以前是个赏金猎人,后来他被朝中重臣秦要嵩收入门下。想必定那人是受了秦要嵩的指使……”
“秦要嵩?他是何人?我并不与他相识。”许婉一脸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派人来杀自己!
“这秦要嵩乃是当今皇后秦娴纭的亲弟弟,当朝国舅。”姜怀远解释道。
“原来如此……”许婉点点头,那这些蛛丝马迹便能推断出新的线索,连接因果。
公主是导火索,皇后是主谋,国舅是帮凶,刺客是傀儡,这一大家子都是恶人。
“没事,有我呢!阿婉,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次伤害你一分一毫……”姜怀远看着许婉,眼眸里都是认真坚定的神色。
“嗯。只要他们不再派刺客来搞暗袭,我也不会再追究此事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再追查下去,对谁也不利。
“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姜公子要是不嫌弃,就在此处歇息吧。”许婉故意调侃他,手指还指了指自己的床榻,示意他今夜可以在此留宿。
姜怀远微微一怔,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扬眉莞尔一笑,“知道了,我这就走。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说罢,恋恋不舍地看了许婉好几眼,出了屋子,并轻轻把门带上,让她好好休息。
翌日一早,许婉去了楚筱媚房间。
“楚姑娘,今日美丽依旧,光彩照人呐!”许婉真心夸赞道。
这古风美女就是不一般,她这一身云袖长裙装扮越发凸现了中原女子独特的韵味和气质,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魂,美如花神下凡。
“许姑娘谬赞~楚楚再美,皮囊之下也不过一具血肉白骨,和常人无异。”
楚筱媚依旧面带微笑,话语却冷人心窝,叫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额……确实,美人骨世所罕见。不过像楚姑娘这般容貌倾城的绝色佳人,世间少有。许婉也不过是一介俗人,见了姑娘也会动心。”
楚筱媚有些惊讶她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缓了缓心神,轻声笑道:“许姑娘真是爱说笑。”
“我真没诓你,美人不仅男子喜欢,我也很喜欢。只不过是我站在远处,保持一定距离真心实意的欣赏和喜欢,绝不是那种惜花折枝的强势占有。”许婉语气恳切,神色认真。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心亦如是。
“如此……”楚筱媚定定地看了会许婉,似在观察她话里有几分真心,又不想多和她在此事上多掰扯,浪费时间。
“对了,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书的。”许婉说着,便从衣袖里取出皱巴巴的一张纸。
楚筱媚蹙眉接过一看,蓦然间表情微微放松了些,看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欣赏和不可置信,随即笑道:“没想到许姑娘消失了一日,竟是为我去寻了这‘雁北矿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