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伶俜连忙拿起妹妹的外套追随在父亲身后。“快把门打开!”莫海亮怀抱莫弱,对身后的大女儿发号施令。莫伶俜木偶般听话,急速照做。
幸好三轮摩托就停在门前。莫海亮一步蹬上车头,心急如焚地发动摩托。
车子轰鸣着驶出清风巷。昏黄的路灯下,他驾驶着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车斗里,莫伶俜怀抱着烧得昏昏沉沉的妹妹,将她脸前飞舞的碎发拢到耳后。
车子到达光南市第一医院后,莫海亮径直将莫弱抱进了急诊室:“医生,快来看看我女儿,她烧得很厉害!”值班的医生见状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一群白大褂开始在狭小的病房内忙碌起来,并客气地将病人家属请出了病房外。
量体温,降热,注射。莫海亮与大女儿焦急地等候在病房外,密切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作为父亲,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大女儿出生时那样,被紧张、自责、心疼轮番煎熬着。
他六神无主地踱步在走廊上,内心鞭挞般疼痛。漫长的煎熬过后,一个男医生从病房内走出来,莫海亮急忙拦住了他,“我女儿怎么样?”
男医生摘下口罩,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送来得及时,否则再烧几个小时,这孩子以后就不会那么聪明了。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做家长的,孩子都病成这样了才想着送医院。”
医生教训完他就去开药了。莫海亮痛恨自己的不细心,莫弱蔫得那样明显,他却真信了她的那句“没事”,没有引起重视,差点酿成大错。
从小到大,莫弱有什么病痛不适从不肯轻易说出口,就连发肠胃炎痛得死去活来也一声不吭自己扛着。莫海亮曾多次告诉他,你已经很懂事了,不用再处处逞强为家里着想,如果你哪里不好爸爸也会不安心。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给家里带来一丁点儿麻烦。这次,幸好……
莫海亮将头转向一旁的莫伶俜,她也是一脸的木然,只听他缓缓开口:“你这次做得不错,幸好你及时叫醒了我,不然……”他不敢说出那无法设想的后果。聪明如她,早已领悟到父亲想要表达的感激,“弱弱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我不希望她有任何事。”
一群人前前后后忙到凌晨,莫弱的体温才渐渐降下来。看着病床上的莫弱安静的睡容,莫海亮和莫伶俜总算松了一口气。
挂好吊瓶,医生与护士各自散去。莫伶俜帮妹妹掖了掖被角,不忍看妹妹扎满针头的手背,索性将头偏到一边,不多会儿,便沉沉地睡去了。
莫海亮换了一块湿毛巾覆在女儿额头,静静地守护在侧。成长的岁月里,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女儿的每一个笑脸,当初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婴孩,就已经长成半大姑娘了。而那个不曾模糊的轮廓,在她脸上得到了越来越明显的体现——
“她的眼睛像她妈妈,鼻子和嘴巴也像。”“不过,耳朵和下巴像我。”这是莫弱出生那一刻,夫妻俩的对话。莫海亮平静地笑笑,忍不住弯起手指抚了抚女儿柔滑的面庞,暌违多年的岁月的温柔,在这一刻油然而生。
一块毛巾被捂热,莫海亮连忙又换了一块。他就这样守在女儿身旁,整夜不敢合眼。
天,渐渐亮了起来,世界再次变得喧嚣。
“水……爸爸……喝水……”
一阵微弱的呼喊声传来,莫伶俜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天已大亮,病床上的莫弱不断嗫嚅着什么,莫伶俜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烫。“怎么,要喝水吗?”见妹妹的嘴唇有些发干蜕皮,她将妹妹从病床上扶起,“来,喝点水吧。”
莫弱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顿时清醒了很多。见自己正伏在姐姐的肩头,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想要坐直身子,却浑身一点劲也使不上,只好靠在枕头上。环顾了一眼四周后,她问:“姐姐,我怎么在医院啊?”
“你昨天夜里发高烧,可算是急死我了。”莫伶俜帮妹妹理了理身后的枕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呢?”
莫弱心虚地低下头,不敢说出真相是昨天下午大扫除的时候,负责擦窗户的薛曼故意在她经过时踢翻了水桶,将她全身上下打湿了大半。虽然安友年一发现她的湿衣服,就将自己的校服外套借给了她,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素质竟这么不争气。
莫弱假装没有听到姐姐的嘀咕,问正在拧毛巾的她:“姐姐你不是报了补习班吗,怎么没去上课啊?”
莫伶俜帮病床上的妹妹擦了擦脸,“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哪有心思上课啊。”
“可是,你就要中考了,也没有关系吗?”莫弱仰头看头顶的姐姐。自从上次的“连衣裙事件”,她看姐姐的眼神明显多了一份畏惧。
“等你好点再说吧。”莫伶俜起身,将毛巾放进脸盆中搓洗。
莫弱咬了咬嘴唇,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在姐姐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便不着痕迹地与她和好,也再没有提过那件事,但负罪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莫弱问道:“爸爸呢?”
莫伶俜望了一眼头顶即将走完的吊瓶,猜测道:“大概是去叫护士了吧。”
莫弱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试问:“姐姐,那件事……你还怪我吗?”
莫伶俜对妹妹口中所指心照不宣。她揉了揉妹妹柔软的短发,浅笑道:“傻弱弱,我们是姐妹,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姐姐早就没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