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在须弥山的风雪让宫殿坍塌之后，似乎所有人，以及孔萱都忘了这个地方的时候，须菩提寒池下取出一个盒子，上面下着封印。

那个封印，再一次让须菩提跪倒在地，它打开的条件，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让他十分震惊。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须菩提被关在了那个阵法里，只能紧紧抱着那个盒子，谁都帮不了他。

须菩提一时间有些混乱，自己从小长在须弥山，所有人都告诉他身为神佛，他们不能动情，但是现在，他完完整整地，如同看了一折子戏一样，知道师尊为情所困，甚至做出那样恶劣的事情。

他们不应该是善良的吗，不应该是正义的吗，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这种地步？

须菩提坐在雪地里，一直逃避的事情被血淋淋地摆在他的面前，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是非常深刻啊。

孔萱到风胡山的时候，正是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夜，她有点害怕，这里和须弥山的夜一样黑。

她轻易避开漫山遍野的魔使，找到自己住了很多天的小屋子。

天色真的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孔萱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但是在过河之前，孔萱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不太想见释迦，自己这位略变态的师兄。见了面要说什么呢，孔萱想，她什么都不想说，她最痛恨的时候，其实是师尊燃灯上古佛的离去。

他走的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只是为了弥补徒弟犯下的大错。

所有人都为她狗血临头的经历无语和遗憾，但是孔萱知道感情一向是说不清的。

她想的是师尊，那位和蔼慈祥，给她吃莲子糖的老者。

孔萱想，身在高位，很多事情便不是自己的事情，往往是牵一发动全身，他们三个虽说半死不活，可好歹还是活着的，倒是连累了别人，无辜丧命。

孔萱真的不想去见释迦，她怕自己会人忍不住先捅上释迦几刀。她最想师尊了，孔萱远远地坐在河边，拿了颗小夜明珠出来放在手里。

手心里一点点光映出来，孔萱看着淡淡的碧色光芒，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长琴这里，他也很快知道了自己身体被孔萱带走的事情。

和几个手忙脚乱鸡飞狗跳的属下相比，长琴显然冷静多了。

“只是带走了吗？”他问。

那边的银古颔首接话，“她喂您吃了什么东西，好似是个珠子。”

“知道了，不会有事的。”长琴道，以孔萱的性格，肯定是想着怎么让他活过来，不想要弄死他。

他家丫头，最是活泼善良，不忍心见着人家死，偏偏自己还觉得自己手段太狠。长琴一点都不担心孔萱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没有担心的必要。

说实在的，以人界普适价值观来评价孔萱的话，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她一点都不慈悲，但是在长琴这里，她着实好太多了。

“山中有人进来吗？”

“回尊上，好似有一个，身份暂且没有查出来。”相繇回答。

“不是她吧。”长琴道。

“回尊上，肯定不是孔雀神女。”孔雀神女最好认了，总是穿着漂亮的长裙，又骄傲的从不掩饰，一个人走过哪里，天下人都知道。

在人界也一样，一般容貌过盛的人，都会担心带来问题，孔雀神女却顶着那张脸荼毒人界高层二十年，何等的本事啊。

“盯着点，应该快来了。”长琴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听见海风如同哭嚎一样的声音。

“在外面点些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风胡山下也是，一直点着，不要灭。”长琴低声吩咐道。

孔萱怕黑，他记得。孔萱无数次抱怨须弥山晚上不让点灯这件事情，自己送给她的夜明珠都被燃灯上古佛给拿走了。

“是。”相繇沉声回了一句，那一个字在夜风中回荡不止。

相繇也记得，孔雀神女还小的时候，就总是把夜明珠摆满大殿，因为阳光总是很难照到魔界，而她喜欢光明。

孔萱踌躇了些时候，还是去找释迦了。

天还未亮，孔萱回头往山下看的时候，竟然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柔和又漂亮。

轻飘飘地过河，孔萱在屋子前停下，叩门，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不是因为急迫，只是担心自己一个后退，就不会再进去了。

“阿萱吗？”释迦问她，一如往日。

“是我，师兄。”她看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纸鹤，是她昨天折好的。

“来的不晚，正好。”

孔萱将夜明珠摆好，看见释迦笑的温和却憔悴的面容，长发如同须弥山的白雪，迤逦在地，说话的声音清浅温柔一如往昔。

她明明很生气，很想质问他，为什么在做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他还能这样平静，这样冷淡，好像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为什么！

“你”孔萱顿了一下，“为什么？”

“阿萱觉得呢？”释迦歪过头问她，一点都不像那个高坐须弥山上的清贵圣者，倒像一个风流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