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萱垂眸,在她对面坐下,“不管为什么,你都不能那样做,死了好多人,特别多,师兄一直在须弥山上,你知道吗?”
释迦抬眸看她,“阿萱有糖吗?”
“师兄喜欢吃糖?”孔萱把手提包拿出来,在里面找。
“弟子们一直说,须弥山上的小师姑喜欢吃糖,跟孩子一样。”释迦摇头,从她手里拿过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慢慢地剥开,放进嘴里。
孔萱又拿出一盒pocky,也撕开了。
释迦继续说,“其实最喜欢吃糖的不是小师姑,是世尊。”
他又拿过孔萱递给他的零食,“阿萱知道为什么?”
孔萱摇头,“我是贪吃,不知道师兄是为什么。”
“自是因为活着苦啊。”释迦那个“苦”字,像是带着回音一样,在木屋里回荡,在孔萱耳边,心中回荡。
“人人都觉得须弥山圣者至高无上的尊贵,该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阿萱觉得是吗?”
孔萱想了想,“但凡活着,自然是不可能,可我从来不知道师兄会为什么事情烦恼忧愁,”顿了一下,她厉声道,“竟然能让师兄愁到要毁了六界,害死师尊!”
释迦看着她的怒容,依旧冷静,“千算万算,算错了这一步。”
“算错?你就只有这个想法!”
“那阿萱觉得我该怎么想,该忏悔,该认错吗?”
“不该吗!”孔萱声音尖利,言辞也凶狠起来,“是你害死了师父,是你惹得六界大乱,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你丧命,你就没有丝毫愧疚吗!你还是须弥山的神佛吗!你对得起那些为你建的寺庙,为你烧的香火!”
释迦听完,放声笑了好几声,很是开怀,“阿萱的书都白读了吗,你忘了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定定地,温柔地看着孔萱,“阿萱的朋友,仰仗神佛活着吗?”
孔萱先是惊讶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两个人四目相对,一双长者的,看透沧桑的眼睛和一双漂亮的女孩子的眼睛。
孔萱长叹了一口气,恍然道,“是啊,差点忘了,师兄应该和我一样,觉得人是恶的,我一向只在乎自己朋友们的性命,师兄大概也一样吧。”
释迦沉声回答,“对呢,如看戏一般看着人族王朝更迭,为了权力父子相残,兄弟阋墙,普通人汲汲营营,浑浑噩噩的活着,实在是厌烦。”
释迦活了几十万年,比长琴和孔萱都要久,所有人都告诉他,神族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人族,因着他们实在脆弱。
可是释迦却不觉得人族哪里脆弱了,他们是真的恶毒和狠辣,泯灭人性,即便到了地狱受刑,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恶人产生。
他们操纵着芸芸众生的命运,他们享尽繁华富贵,做尽恶事,他们不知道何为敬畏。
释迦是厌恶人界的,他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师兄怎么没看到,还有好人呢。”
“所谓好坏,不过是人族的标准而已,”他说,“你知道人族因何而存吗?”
“女娲娘娘。”
“是,只是女娲娘娘也不知道,她的子民们成了如今这般,”释迦淡然说着,“其实阿萱最在乎的是,是师尊和长琴对吗?”
孔萱点头不说话。
“师尊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并不后悔,”他看着孔萱脸色变的难看,“至于长琴,没让他死了彻底,是我这几十万年来最大的错。”
他说的特别特别认真,孔萱知道不是玩笑,她看着释迦,“因为我吗?你要长琴死。”
“大部分是。”
“其他呢?”
“其他,不喜欢魔界吧,当年他堕魔的时候,就想要他的命,不过被祝融拦住了,现在又被师尊拦着,他倒是命大。”
孔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早该知道的,师兄才是真正无情的人。”
“不,我对阿萱有情,”他说,“深情。”
孔萱回道,“师兄知道,在人界对自己不喜欢,但是又不想伤害他的人,我怎么回答吗?”
“阿萱讲。”
“我常常说,你真是个好人。”孔萱低声说。
释迦笑了起来,孔萱继续说,“但是现在我觉得,师兄不适合这句话,你实在不是好人,你毁了日后的千万年,我本来想嫁给长琴的,他待我很好,我喜欢他。”
“阿萱不是也喜欢过我吗?”释迦拿出一个小袋子里,孔萱很是认识。
“是啊,可是后来不喜欢了。”
“来不及了,阿萱,师兄从来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孔萱皱眉,看着窗外天亮,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