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堂开业这一日,虽然并未大肆宣传,却也因湛家的缘故引来了不少的注意力。人都知道湛文炳是靠着瓷器生意发家的,虽然如今也有了镖局、钱庄、茶园等,但最根本的还是做瓷器这一行。现在突然就开了这么一家药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请的大夫也都名不见传,似乎无意与人竞争,这却一点儿也不像湛家一贯的作风。
尽管如此,杭州城里的各大药铺还是都留了一个心眼儿,提防着湛家的一举一动。毕竟先前那么多商户的生意都让湛家给挤掉了,焉知这次的低调开业不是他们的障眼法?于是,开业这日,有心的掌柜便都派了伙计到兰草堂里头转悠了一圈勘察敌情。更有那细心的甚至买通了些病人前去,以探探那两位大夫的底细。万一是什么绝世高人,哪怕多花些银子也要把他们挖过来弄到自己店里。
芷兰早上和那卿孝衡碰了个面,便各自回到了自己院中。那卿孝衡似乎对年轻的芷兰还是不大放心,又嘱咐了许多话。芷兰也不说什么,垂手低头只是听,倒让画眉画心两个很是看不过去。
有了先前在京城那家兰草堂的经验,芷兰料定自己一开始并不会有多少病人上门,于是便把先前画眉挑来的那几个女孩子都叫到了一处,将药堂里的规矩一一细说。
这些女孩子都是杭州城里人,出身寒门小户。家里听说是药堂里要用人,不但包吃管住,每月还多发两吊钱,更重要的是,不必像大户人家里的奴婢一样签卖身契,她们都是自由身。这样好的事情哪里寻去?慢说那家里人了,就是这些姑娘门自己也都挤破了头想往这兰草堂里进。
这会儿正站在芷兰跟前的女孩儿都是画眉精心挑出来的,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又都透着些机灵气。芷兰说话时,她们都想仔细瞧瞧这位京城来的女大夫,却又不敢正视她,于是便垂着头不时地偷偷瞄过来一眼。只有一个女孩子,身板儿挺得直直的,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瞳好奇地看着芷兰,听得也十分专注。
芷兰见她眼神澄澈举止大方,便生出了几分好感,于是便指了指她问画眉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画眉抬眼看了一下,答道:“她姓姚,名唤嫣兰,年纪大约在十三上下。不过这名字犯了您的忌,所以在这里就唤她嫣儿罢。”
芷兰笑道:“什么忌不忌的,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不过叫嫣儿确是挺顺耳的。”于是又笑着问那女孩子道:“可曾念书识字?”
只听那嫣儿认认真真答道:“回林大夫的话,我家爹爹就是秀才,也教过几个学生,因此嫣兰也曾跟着读过几本书,略识得几个字。”
芷兰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画眉道:“这里头有几个是识字的?”
画眉正欲回答,只听画心从门外进来说道:“少夫人,齐夫人来了。”话音未落,只见杜姨妈呵呵笑着和湛青青一同走了进来。芷兰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挽了杜姨妈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姨妈您也来了!兰儿可真是有面子呢。”
杜姨妈也笑着说道:“那可不是么,谁的面子不给,也不能不给兰儿你面子。”她一口京片子说得极为顺溜,众人皆听得笑了起来,芷兰也笑着说道:“姨妈这绕口令都能把人给绕晕了呢!”
她们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杜姨妈又命人将她们带来的名贵药材送进来。芷兰连连谢过后又说道:“您能特地来这一趟,兰儿就心满意足了,又何必带这么多东西来呢。”
杜姨妈说道:“我知道你家里还开着药材行,并不短这些东西,不过是带些略表心意罢了。还有自家店里做的几身衣服,原说是一同带来给你的,后来觉着不便,已经叫人送到家里了,回去就试试罢。”
湛青青又接着说道:“都是今年最新的料子,滚雪细纱、落花流水锦,还有金丝软烟罗……包你喜欢!”
芷兰听得脑袋直发懵,她总是记不住这些花团锦簇的名字来,于是抿嘴笑道:“不愧是齐家二少奶奶,如今说起这些衣料来也是如数家珍的。”
“那都是娘亲教得好。”湛青青虽然心中得意,却也不忘奉承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