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常说刘如意像他,这句话其实不错。
“世上几多事,千般变化,万般无穷。”
高高在上的士人阶层眼中,“民”等同于国人、等同于有姓氏的普通国人,可在这個时代拥有这些的人并不算多。
是的。
那个时候一个伟大的人带领着这群想要生活下去的草芥,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那个时候庞大的王朝因此而奠定了坠落的根基。
这一抹野心是针对“黔首”的。
他开始后悔对于刘如意的宠爱了。
他依仗着原本留下来的底子,就差点将看起来强大的大汉打了个对穿。
他看向一旁坐着的刘恒,低声道:“殿下,您应该知道的,在如今的士人阶层看来,那些卑微到尘土里的黔首是不配称之为“民”的。”
看着陈彼的背影,刘恒的眼睛中带着些惊讶和喜悦。
在最前方的赵王刘如意此时的牙都在打颤,他没有想到这么普通的一日,竟然会成为他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日。
而一旦越过那个界限,皇帝的宠爱就会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厌恶。
一定是刘恒将这事情捅到了陈彼的面前,这才让嫉恶如仇的陈彼因而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在今日说出来。
“天下才能够真正的安定下来,而非是现在这种表面上的安定、属于士人阶层的安定。”
“陈氏不会因为对方是权贵就卑躬屈膝,也不会因为对方是最普通的黔首而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这个时代,有的是人没有“姓”也没有“氏”。
“相信您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情况。”
这位在朝堂上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甚至好像隐身了的祭酒怎么突然站了出来,不再保持安静和沉默了?
他们都觉着陈彼所说的会是一件大事。
便一如此时。
然则下一刻刘邦便知道自己错了。
他弯腰行礼,彻底的在心里认定了这位老师
“弟子见过老师。”
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流派,都坚定的认为皇帝必须要有一个品性。
陈氏的梦想很大,但刘恒听完陈氏所想要的东西之后,脸颊上久违的出现了不可遏制的笑容,他轻声道:“您说的对。”
“天下人需要真正的安定。”
“野心”。
从头到尾。
如今的大汉比昔日的大秦强大么?
“淮南王、赵王两人如论谁拜我为师,他们背后的势力都会十分兴奋的以陈氏为首。”
“陈氏这辈子最不害怕的就是所谓的权贵。”
赵王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原来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么?
他也绝对想不到,今日之后他会彻底失去刘邦的宠爱。
在过去,陈彼看不到刘恒眼睛中的野心,他也无法过度的强迫刘恒做什么事情,可时至今日,当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将黔首视作草芥的时候,刘恒的眼睛中终于有了野心的迸发。
刘恒没有沉默,只是幽的说道:“我相信。”
“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以及陈氏的荣耀起誓,无论是旁系还是嫡系的陈氏子弟,都未曾欺压过黔首、也未曾有过将黔首当成草芥的心思。”
如今的大汉比不上原本的大秦,大秦最后会输只是因为当时的秦皇子婴一直放任大汉的发展,甚至开始固守原本的疆域。
他眼睛中划过一抹寒光。
刘邦稍加思索便退后一步,觉着这样可以换来陈彼的退步。
是的,黄巾。
陈彼只是问道:“先皇将皇位禅让于您,便是让您如此糟践这天下黔首的么?”
他听到了极其轻微的一句问话,这句话令刘邦都有些震颤。
刘邦站了起来,看着站在那里神色坚定而又复杂的陈彼,轻声说道:“陈卿,那么依照陈卿的意思,该如何做呢?”
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嘲讽:“昔日陛下尚且为沛公的时候,还知道勤政爱民,而如今成了皇帝之后,便将当年的一切全都忘在了脑后。”
刘邦站在高处,与大殿中站着的陈彼对视着。
难道是前线的战事出现了什么问题么?
陈彼扯开嘴角看着刘恒:“殿下相信么,若是我答应帮助赵王殿下登基,拿下太子、甚至是皇帝的位置,即便陈氏要求将南方故楚国的土地给予陈氏,而后让陈氏立国,封陈氏为楚王,赵王殿下也会愿意的。”
就连刘邦也是坐直了身体,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傲骨铮铮的陈彼,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唯有前方的赵王刘如意眼睛中充斥着恐惧,他不知道什么陈胜吴广起义背后的深意,但他从这些沉默的气氛中感到了一抹不妙的气氛。
陈彼此时能够猜测到刘恒的心里状态,刘恒这个时候只怕想要自己成为皇帝,来维护天下的黔首。
朝会,长乐宫
刘邦并没有将之前刘恒与刘如意的事情放在眼中,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自己两个孩子之间的打闹罢了。
“当真要这般处理么?”
“公可还记得昔日的陈胜吴广否?”
他低声道:“陈氏中人,一生唯求问心无愧。”
“殿下,陈氏选择您、我选择您,便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他弹劾赵王刘如意侍妾之兄,枉法杀人、侵占黔首田地,他弹劾赵王刘如意包庇侍妾之兄行凶作恶、刺杀朝廷命官。
这两个名字一出,在场瞬间就寂静了。
“您信么?”
刘邦在一开始的时候神色中还带着些不以为意,当众多朝臣的弹劾浪潮过去了之后,他还看着陈彼说道:“陈卿是否太过于言过其实了?”
因为陈彼的神色依旧严肃,他甚至可以从陈彼的眼睛中看到滔天的怒火。
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将事情做的更加隐晦一些。
没有。
陈彼垂眸:“陛下问臣该如何处理,臣只会依照陈氏惯例,依照律法行事。”
他没有想到那显赫一时的陈氏之子陈彼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而在陈彼开口之后,这件本来的“小事”也瞬间变成了大事。
就像是一阵风吹了过来,然后所有的风浪都开始奔涌而出一样。
皇帝宠爱自己的孩子是有限制的,那就是这个孩子没有给自己找太大的麻烦,没有让自己的面子彻底丢掉。
唯有当锋利的长剑放在士人脖子上的时候,他们才能够真切的意识到,原来这些人也是需要生存下去的啊,他们不是卑贱的猪猡。
陈彼轻声开口:“您知道,为何我一开始就选中了您,让陈氏站在您的身边么?”
至于死掉的内侍、宫女?
小事。
他开始恐惧、开始战栗,开始后悔为何要骄纵自己的侍妾、骄纵她的兄长。
陈彼的脸上也终于露出来从匈奴南下后的第一个笑容,他将刘恒搀扶起来,脸上带着沉默的笑容。
“是不是你让先生如此处理我的!”
“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