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了老者这般做态,微微一笑,说道:“晚辈这第一不饮,乃是坐中无有高人,对面未见知己,则不饮。那酒之为物,乃是二三同志,或风雨之夕,或登高晴日,或吟或咏,或行或坐,当此之时,把酒放歌,物我两忘,才是解处。若座中尽是面目可憎、语言乏味之辈,言不入耳,话不投机,这酒却如何饮得入喉?世俗人等,以酒肉相交,却是糟蹋了美酒,晚辈不为。”
老者一听,放声大笑,连连点头称是,又从坛中倒了一碗酒出来,一气饮尽。
少年又道:“晚辈这第二不饮,乃是心怀若不畅意,胸中常郁愤闷,则不饮。饮酒本是乐事,陶然忘机,平和安乐,方是酒中真境。举怀销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若有那饮酒痴狂,颠狂放浪,借酒浇愁者,匹夫之行,却是辜负了美酒,晚辈不为。”
老者听罢,更是击掌连赞,自坛中满满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再看坛中,竟已是空空如也。
少年如若未见,含笑说道:“晚辈这第三不饮,乃是杯中若无佳醉,樽中唯有糟醪,则不饮。饮酒如品美人,若是丽质出尘,自然另人心醉;若是胭脂俗粉,只堪远避,如何相对?因此那村酒浊醪,直是酒中无盐,以此滥竽充数,却是唐突了美酒,晚辈不为。”
老者听了,哈哈笑道:“好个三不饮!便当再浮一白!只是不说你这许多规矩,现下便是想饮,酒也无了。”低头沉思半晌,便道:“罢!罢!僧哥,道童,你二人去将我后屋窖中所藏之酒搬一坛来,我与小友共醉。”
那两个童子听了,不由看向卢鸿,脸上全是佩服之色。真没想到这少年只凭几句话,便让自家老爷舍得改了规矩,把库里藏的酒都搬出来了。
少年听了,却是出言拦阻道:“前辈且慢!晚辈适才说道有三不饮,无有佳酿,却是万万饮不得的。晚辈观前辈所饮之酒,也不过普通浊酿。晚辈门外下人,却携有美酒,与寻常村酿大不相同,便取来与前辈同饮。”
说罢,便对外唤了一声道:“洗砚,将酒拿来。”
原来这少年,正是卢鸿;这老者,便是那卢鸿打定了主意要算计的崔三醉老爷子了。
门外洗砚闻声,便携一个小酒坛进来。崔三醉见了,微微一笑,眼光闪动,却不言语,捻着颌下稀稀疏疏的几茎短须,只是看着卢鸿如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