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辩论在坛下众人看来,却是这几日中最为势均力敌的一场。见范阳卢鸿居然能在辩战中与三醉老人一争高低,都是暗暗佩服。坛上二人,一老一少,不仅学识过人,言语精妙,更难得的都是辩术过人之辈。此时见二人对辩之中,如连续发问、暗设陷阱、连消带打、避实就虚等等诸多战术,一一出手。此起彼落,另众人目不暇给,均是屏住呼吸,瞪大眼睛,聚精会神。
只是坛上二人攻守转换极快,所争话题,又大大出于众人日常所想所思。他二人互为攻守,坛下众人的思路常常是难以跟上。往往是才思索明白前一回合双方言中的妙意,尚在回味之时,新一轮交锋又已开始。只得又赶忙放下前说,追随新一回合言论中深意,当真有疲于奔命之感。
台上崔三醉越辩越是兴奋。他自小喜爱辩论,年岁渐长,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辛。这争辩之道,更为所嗜。只可惜自出道以来,未有敌手,难免有孤独之叹。前几日分别对战陆蒙与郑家三老,痛快淋漓,已然觉得极为畅意。今日与卢鸿一战,棋逢对手,更是大觉痛快。一边头脑中如电闪神动,全力思考,手中的酒坛却是不断举起,只觉烈酒入腹,神思飘然,更增辩兴。
此时天已过了正午,若按了平时,也就要鸣金收兵,结束经辩了。但今日二人论战极为精彩,二人没有罢手之意,众人似也忘了时间,坛内依然是鏖战不休。
卢鸿这时正给崔三醉设一个套,见时机已到,便突然发难道:“前辈适才言道,万物天成,自古不易。但酒之为物,始自上古仪狄,“作酒而美、始作酒醪”。自晋时杜康,方得精制佳酿,秫酒问世。而前辈手中所持清烧,不过是数年前才由卢府制出。可见变化之端,非自一始。请前辈细思,若事物万古不变,前辈手中之酒,又自何来?”
崔三醉哈哈一笑,将手中酒坛高高举起,将其中清冽美酒,如一线般注入口中。也不管酒水溅落,将坛一放,却要回言时,忽然身体一歪,靠落在地上,竟再未出声。
卢鸿一见大惊,还道是崔三醉莫不是激动过甚,又多饮烈酒,身体有损不成?待抢上前去,闻得酒香扑鼻,那崔三醉面色红晕,鼾声已起,竟然是醉倒睡着了。
众人初时也是不明所以,待闻说崔三醉竟然在坛上竞辩时,饮酒醉倒,酡然而眠,也都不禁莞尔。
此时便喊了几个下人过来,七手八脚,将崔老爷子抬到了他的客房之中安置睡下。又叫了几个细心的丫环,并童子僧哥好生照看。
崔老爷子既然已经醉倒,这场辩论也只得就此结束。卢鸿最后简单做一总结,至此范阳经会的各场辩战已经收场。明日孔颖达将登台最后言讲,经论就要最终结束了。
众人都是兴奋不已,又觉得疲惫不堪。虽然辩论已经结束,犹自不断讨论今日经会中所见所闻,大觉此行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