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陈祈也下了床,提着一双棉拖鞋放到他脚边,“穿上。”
苏呈音乖乖穿上,鼻子酸得他得他揉都揉不开,他抬手在玻璃雾气上写:我走了。
陈祈抹掉这三个字,直接拉上了窗帘,他握着苏呈音的肩膀,可谓是在诱哄:“跟我说说,可以吗?”
眼泪根本不听使唤,苏呈音快要烦死了,他全身都疼,耳边有长鸣,像琴弦尖锐的尾音,他摇摇头,为什么要说呢?获取一时的同情,可以后呢,半年之后天各一方,徒增唏嘘回忆罢了。
苏呈音用手背抹一把脸蛋,唇语到:我想回家。
根本不敢再去看陈祈,他只能感觉自己被牢牢盯着,片刻后,温暖的怀抱重新拥住自己,苏呈音几乎瞬间被俘获,他抬手抓着陈祈的衣服,蹭了人家一肩膀的鼻涕眼泪。
陈祈揉揉他头发:“你可以和我说,知道么?”
苏呈音埋在他的温柔里,点了点头。
天黑的很快,出山海观时已经黑透了,苏呈音裹紧了校服仍是感觉冷,他想起那句名言---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温暖亦是如此。他懂事,乖顺,可他也想撒娇,玩闹,他那么短暂的童年,像是不甘心,特别特别不甘心,还没享受够宠爱就被迫戛然而止,骨头长长了,人长大了,可这份不甘心深入骨髓,一有苗头就跑出来催他自我弥补。
苏呈音稍稍离开陈祈半步,他拿出手机打字:今天又麻烦你了,谢谢。
陈祈看完,没开口,拿过他手机也打字:为什么难过。
苏呈音不想扯谎骗他,他把手机揣兜,只摇了摇头,一副不知好歹惹人生气的样子。
陈祈默默叹气,又说:“晚自习的假也给你请好了,回家了好好休息。”
在香樟小区门口遇见了下班回来的林楚,后车座上载着咋呼呼的芯宇:“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啦?是知道我爸爸买了烤鸭所以赶回来吃吗?”
没有苏秋在,苏呈音都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他小姨夫相处,他笑笑,夜色帮他遮掩住了哭肿的眼睛,陈祈帮他答:“今天不上晚自习。”
林楚放慢了车速:“为什么不上?”
陈祈随口瞎编到:“跳电闸,连着停了两回电,索性就不上了。”
林楚“哦”了一声,带着大呼小叫的芯宇先行一步。
苏呈音转过身推陈祈,唇语到:你也回去吧。
陈祈恨不得把他抵到墙角捏住他的脸蛋迫使他嘟起唇张开嘴,再凶巴巴地让他承认他在逞强。
陈祈被他这团软棉花折腾得憋了满心的火,不是生气,是着急。
苏呈音又摆摆手,甚至还勾起唇扯出一点微笑,陈祈简直看不下去,转身就走。
爬五楼,站在家门口,苏呈音使劲儿揉揉脸,刚开门芯宇就扑过来,他一抬头,傻了:“哥哥,你怎么了?”
门还没关,正好苏秋喘着粗气也回来了,她问:“呈音怎么了?”
林楚在厨房做饭,娘俩拉着苏呈音在沙发里打破砂锅问到底,苏秋紧皱着眉:“这边也揉一揉。”
苏呈音的右眼上捂着条热毛巾,闻言换到了左边,苏秋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初中那回也没见你这么哭,多少年你都没掉眼泪了,跟姨说说,怎么搞得?”
苏呈音叹气,他拿出手机:我妈妈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是怎么来的?
苏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疑惑。
芯宇捣乱,看看他妈妈又看看他哥哥,小声说:“我知道。”
苏呈音就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果然,芯宇憋笑道:“垃圾堆里捡来的啊。”
苏秋嚷他:“你才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这么淘,你爸你妈不要你了,我看你可怜才把你捡回来的。”
芯宇撒娇:“我才不信,我才不信咧!”
苏呈音垂着眼,手指摩挲在手机边缘上,没想到不正经的话却是歪打正着,他心里苦笑,又打字:没事儿,就是今天特别想我妈妈。
林楚端菜上桌,问:“怎么了,大男子汉哭哭啼啼,准备吃饭了。”
苏秋骂他:“瞎说话,呈音还是个孩子,等你儿子十八了你倒是把他当个大男人看?”
“十八了还是什么孩子,再过两年都能结婚娶媳妇了。”林楚扬扬下巴,“在学校谈对象了没有?”
苏呈音赶忙摇头。
苏秋连声骂他瞎说话,芯宇也在一旁起哄,说要看哥哥的女朋友,被苏秋使唤去摆筷子,她这才说:“我姐瞒了我们五年,要不是我回老家结婚,还不知道要瞒我们多久呢,就是怕你回去了遭人说道,结果还是 亲生的都不带这么疼的,当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然你还能是哪里来的呢?”
味同嚼蜡地吃过晚饭,桌上一只烤鸭几乎全进了芯宇的小肚皮,苏呈音只是看着油腻的就反胃恶心,下了桌,他回卧室里坐在桌前发呆,这间小屋子冬凉夏暖,还开着窗,没坐一会儿苏呈音就快成冰雕。
日记本还在学校,想要日记本。
苏呈音站起身,去关窗户的时候往山海观的十八楼望去,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