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说起来也好笑,”方正随便刘之涣把半个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我找到队长之前被催泪弹给熏瞎了,就只能摸索着把他背在背上,瞎子驼瘸子,两人运气好才捡回了命。”
“什么运气好啊,那是因为咱俩是黄金搭档!谁都离不开对方,这不,我一当上艇长就把你挖过来了不是。”刘之涣哈哈大笑,因为上涌的酒意愈发没个正形。
“什么黄金搭档啊。”方正躲过了醉鬼挥舞着的手,矮身从一旁的烧烤架上拿过一只烤得金黄的兔子塞进了刘之涣嘴里,“吃你的吧。也不知道是谁,一回去听说了军校来了个漂亮妹子,就立马屁颠屁颠地去做军校老师了。”
刘之涣闻言面皮红了起来,他一口吐掉兔子,有些着急地阻止老友:“你你你别胡说,我对淮叶那是真的欣赏!哪有你说得那么猥琐!”
岑路瞪大了眼睛,淮叶……是他认识的那个淮叶吗……
要真的是她……岑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刘之涣一眼,那这位艇长的眼光可真的是不一般啊……
刘之涣发现了岑路揶揄的眼神,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更着急地解释:“不是的!岑教授,我对淮叶那是真的欣赏而且敬佩,我带的那届毕业生里,就数她最优秀了……”脸却越来越红。
岑路:“我会给您在中校面前美言几句的。”
刘之涣闻言不说话了,大老爷们自觉在后辈面前丢了丑,于是一个劲地劝岑路的酒。岑路也因为刚刚听了别人的私事自觉心虚,于是没太推脱,不一会儿地上便竖了五六个酒瓶子,大部分都是岑路喝的。
等到岑路打开第七瓶啤酒的时候,手腕被人握住了。他回头看过去,只见周浦深伸出了另一只手,夺走了他的酒瓶子。
站在他们身后的孟看松正一脸歉意地朝着刘之涣和方正鞠躬。
啤酒明明已经被拿走了,周浦深却还是以一个强势的姿势握着岑路纤细的手腕,手指并得紧紧地附在雪白的皮肤上,岑路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更加收紧五指,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
方正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找了由头就此告辞。只剩下一个喝得半醉的刘之涣,半开玩笑地指责周浦深不让岑路喝酒,那神态,竟有些像他那个脾气古怪的父亲。
“岑教授的工作重要,不能喝这么多,我来替他喝。”周浦深不咸不淡地回答,一直维持着一只手握住岑路手腕的姿势,举起酒瓶子就开始对着吹。
孟看松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浦深,这是他和这位岑教授闹别扭来说的第一句话。他又看了眼周浦深握得死紧的手,岑路白皙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周浦深青色的手指印。
孟看松突然想起周浦深退出前线时说的话,他那时背着他所有的家当,统共也不过一只行李箱,一只军用包而已。周浦深穿着熨得笔挺的军服,胸口戴上了这些年争取来的所有荣誉勋章,宽檐帽下的那张脸英俊得不真实。孟看松是第一次看见这位成熟稳重的教官露出了能称为“迫不及待”的表情,他说:“看松,我走了。”
孟看松像所有其他的战友一样挽留他,因为只要再等三个月,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了,凭他的战功,周浦深可以拿到比如今高得多的军衔和好得多的待遇。
可是周浦深却一刻都不能等了。他只是微笑着说:“我找到他了。我怕我再多等一刻,我就见不到他了。”
而这是,我不能承受的事情。
于是他走了,像是离巢许久的大雁,头也不回地朝着他的家翱翔而去。
好不容易等到艇长终于喝尽兴了,周浦深已经是满面绯红。地上横七竖八地扔着七八个酒瓶子。岑路被这人的手箍得生疼,甩了几次都没能甩开。现在他也不想甩开了,比起离开周浦深他现在更怕这个半醉半醒的家伙没人照顾。
周浦深虽然不让他喝酒,可却也没有要带他直接离开的意思。艇长走了之后还接连不断地有人来敬酒,有的是来巴结岑路的,而有的则是来跟周少尉本人套近乎的。
周浦深把两人的酒照单全收。端上来的酒连挑也不挑,管它白的红的,来者不拒全部都灌下了肚。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跟岑路说一句话,也无惧他人惊异的目光,只是执拗地,坚定地握住岑路的手腕。
岑路原来对他满腔的怒气已经变成了不解,再接着便变成了怕这个醉鬼一头栽倒的担忧了。
最终在周浦深走路都开始摇,一脚踩在了啤酒瓶上差点摔个狗吃屎的时候,岑路很是及时地撑住了他劲瘦的腰,让他慢慢地依偎在自己的肩上,带着个快一米九的大家伙步履蹒跚地朝场地外走去。
岑路不清楚周浦深住在哪儿,于是摇了摇这个满身酒气的家伙:“喂,你住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哼哼,以及凑得更近的俊脸。温热的呼吸喷在岑路敏感的脖颈处,痒得他缩了一下。
岑路低头看了眼醉鬼长得如同蝶翅般随着呼吸颤抖的睫毛,突然有些心猿意马,那些让他心痒痒的小心思又像是复活了似的,叫嚣着让他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