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2 :家业(1 / 2)

乾泰二十年秋,节气呈祥。

增添了不少海外作物品种的大雍土地,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丰收的季节。

玉粟、土薯、甘薯、饭瓜、笋瓜、手瓜、树瓜、刺果、红果、参果、来豆、油梨等,大雍没有过的物种在这几年里都陆续培育出了足够多的种子,广为种植。

其中可以作为主粮的玉粟,产量比稻粟高,还可生吃。

土薯和甘薯的产量堪比参薯,味道还更为细腻美味。

而大如铜盆的饭瓜,产量更是震惊世人。

饭瓜瓜肉橙黄,煮熟后甜美可口,几乎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特别是老百姓,如今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几乎都种植上了饭瓜。

加上其他由天子亲自遴选过的物种,大雍的粮食以及瓜果蔬菜品种比之以前丰富不少。

再加上国土扩张,以政利民,合理迁徙百姓,均衡发展人口。

并限制权贵世家富户大户在各州府囤积土地的上限,让普通百姓也有置田买地的机会。

且因着外财不断,平民的税赋一减再减,不过几年时间,大雍国民的日子,就起了极大变化。

说粮丰衣足民富国强也不为过。

随着大雍百姓过上好日子,大雍邻邦与大雍的贸易也频繁起来。

仅仅几年时间,大雍与邻邦的通商隘口就增加了十几个。

大雍丰富的物资,由各种商队交易往外邦, 贸易走向繁荣。

互惠互利之下,邦国愈发趋于安分。

大雍的物产甚至跨越邻邦,走向更远之地。

在天子远海探索壮举的激发下,凭着大雍的强国威名,越来越多的商队胆大气壮,志向高远。

不但为世人带回来更多域外之物,也增进了大雍与各国相互间的了解。

面对国库丰足,粮仓满溢,民安物阜的好光景,慕玄月欣慰有加。

历史长河中不乏盛世之景,但最多持续百余年就会走向衰落。

虽然没有千秋万代的国运,但她仍然希望慕氏皇族能长久保持应有的警惕,不断修正自己。

她是这般做,也是这般教导太子。

至于天子,在外十几年的弟弟,已经不太当他自己是皇帝,她也很无奈。

在外“逍遥”了十几年的天子,以自己对内政已生疏为由,没大事他都不上朝,让太子继续代父理政。

他与皇后在宫里开辟出的一亩几分地里,整日捣鼓各种“稀奇古怪”的作物。

没人会想到,天子如今竟然会甘于做农夫之活。

跨马握银枪,挑水扛锄头,大雍帝皇都做得。

嗯,还很顺手。

而对农活不陌生的皇后,是天子最好的干活搭档。

帝后二人在皇宫一角,经常头戴笠帽身穿布衣的挥汗劳作。

他们的辛勤专注,让司农司的官员都自愧不如。

因为好些海外物种,帝后培育得比他们司农司还好。

这让那些心心念念想让天子勤政上朝的臣子,有时候都有口难言。

毕竟帝后躬耕为民,是在做利在千秋之事。

慕玄月对天子安于农事也没多言。

如今国泰民安,四邻安分,弟弟无处可战,也不再有远航之念。

他在信守他当初说的回来就安分做皇帝的诺言。

哪怕就做个闲散帝皇。

当然,他最想做的还是太上皇,但太子目前并未同意承位。

没人比她更清楚弟弟的心性。

他知自己的长处,也知自己的短处。

正因为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才不恋至尊之权,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大雍尽他所能。

她没有强迫弟弟上朝理政,有勤奋的太子在,问题不大。

有问题的只是某些心思过多的臣子。

天子的后宫至今仍是皇后一人,皇嗣单薄,自然有臣子“焦虑”在心。

但天子十几年前都无扩充后宫之心,只要他不乐意添人,无人再能左右他的意愿。

如今更是仗着太子已经长大,腰杆儿直的称自己老了,把兴旺皇室的大业交给太子。

直把群臣给惊得瞠目结舌好一阵。

天子正值壮年,居然说自己老了。

难道是经得太多非常事,已经力不从心?

哎哟!这可非同小可。

臣子们说话都谨慎有加起来,深怕说得越多越让天子难堪。

钻营无道的臣子最终把目光聚到日渐长大的太子身上。

朝堂上提议为太子选妃的折子越来越多,这些折子基本都堆到明嘉公主跟前。

臣子们都心知,说服明嘉公主比说服太子或者帝后都管用。

太子如今确实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慕玄月自然知道。

她问过帝后有否合心之人,也问过太子是否有心向之女子。

结果帝后都表示这人选得由她掌眼。

太子妃人选关系着国祚,他们坚信皇姐的眼光要比他们的好。

特别是天子,他觉得皇姐能为他选个好皇后,自然也能为太子选个好太子妃,以后也会成为好皇后,不拖他儿子后腿。

就连太子也是这般想法。

有姑姑在,他等着合适的女子来跟他成亲即可。

他不太乐意把时间浪费在看花择柳上。

一家三口甩手得如此彻底,让慕玄月甚是头大。

太子不是没机会认识京都贵女,前年忠义伯的嫡子议亲娶亲,太子都有到场添彩。

忠义伯夫人还特意多安排了两场花宴,目的就是想让太子外孙有机会接触些适龄姑娘。

只可惜她的太子外孙始终没开窍,那些贵女他见过即忘。

在亲事上,父子俩都如出一辙的不上心。

慕玄月把那些催选太子妃的折子都推到一边,这事急不来。

她不会因为臣子上谏,就立马张罗。

事关重大的事,要谨慎考察。

升任左相的韦彦之也力压某些同僚的迫切之心,为太子争取更宽松的择偶时机。

侍奉三位君上,一个天子,一个明嘉公主,一个太子,他深知三位为君者都不会轻易受臣子牵制。

自然也明白后宫之事,绝不是其他人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天家无庸人。

作为臣子,把心思放在本位才明智。

这些年因天家重用而位居人臣,韦彦之很是知道自己的立场该站哪一边。

他出身普通,即使娶得出身高贵的贵女为妻,但韦家到底是靠他一力撑起。

兢兢业业十几年,政绩斐然,大志得展,家门荣光。

皆因圣恩浩荡,才有今时今日他立于朝堂的举足轻重。

来之不易的地位,辛苦挣下的家业,都让他律己谨慎,不敢大意。

是以内阁要再议东宫之事时,他断然跳过,把秋收税赋的重点拎出来商议。

户部尚书濮诚治同样是公心在胸之大臣,帝后不急的事,臣子表现急切,在他看来难免有私心作祟之疑。

所以他对选太子妃的事也不发表意见。

自己儿子都是及冠后才娶妻,他自觉没有催促太子成亲的资格。

在韦彦之提到秋收赋税之事时,濮诚治立马接过话头。

已经完成新旧交替的内阁,以左相为首,左相跳过的议题,聪明人都知道要搁置。

内阁其余人等互相看了一眼,有心思的都按下心思,附议民生政事。

慕玄月在早朝上对东番岛船队往南海航行的计划提供赞成意见后,就把朝会交给太子主持。

她回衙房给辛依娜回了封信,恭喜她又生了个幺儿。

当年天子远航失联三年,辛依娜不畏艰险带着人和大量物资出海去找寻。

历经千辛万苦,才通过天子船队留在某些海岛上的标记,找寻两年多到达北大洲,最终见到在那里开荒凿矿的同胞们。

虽然她的三位兄长已经牺牲两位,但她的未婚夫历经了水土疫病还活着,成就了一场在北大洲举办的旷世婚礼。

由天子主婚,还封她六品女官之位,如今已是东番岛上得力官员之一。

对于聪明勇敢又忠贞坚韧的女子,慕玄月向来不乏好感。

她尤其欣赏辛依娜磊落爽利的性子,除了公务信件,她们之间亦有私信来往。

算是一个难得的知交好友。

这次由东番岛主张往南海深入探索的提议,本在十几年前就有此打算,现在成行也未晚。

大雍船队已经有一次远海征服的经验,往南深入探索定会更加顺利。

处理完信件,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待在衙房继续处理公务。

而是回府带着一对儿女回镇国公府去探望公公。

镇国公旧患复发,把镇北军交给大孙子卫陌阳掌管后,已经卸甲回京。

作为镇守大雍北境的世家武将,没有马革裹尸,能安享晚年实为大幸之事。

卫家由侯门升公府,破了卫家百多年恪守的自谦不居位的家训。

本朝赐下的第一块丹书铁券,让卫氏一族放下了害怕功高震主的恐忧。

他们把这份难得的保命符功劳都记到明嘉公主身上,对其敬重更胜从前。

如今已是镇国公夫人的孟氏,年过花甲,尚且硬朗。

小儿媳回府她自是高兴得很,她立马跟身边的小姑子说道:“今儿人齐,你们别急着回去,留下用了晚膳再走,我让厨房烤羊羔子炖羊肉汤。”

带着大孙女回娘家探望兄长的卫宁娴,没想到正要告别回府,明嘉公主就带着儿女回来了。

这时候她不能失礼离开,自然满脸笑容的应下:“那我们再叨扰多一阵,反正吃不穷娘家。”

这话让孟氏哈哈哈的笑:“今日你们可劲造,别撑坏肚皮就行。”

大雍日新月异,国富民强,再也不是十几二十年前堪堪欲坠的破落模样。

他们卫氏一族也早已不用贴补军资,家财只增不减。

且有明嘉公主指点,他们卫家家业在这些年的用心管理下,均欣欣向荣。

族人们的日子都已经很好过,再不用扣扣搜搜的为镇北军兜底儿了。

卫家为大雍尽忠尽职百多年,牺牲了无数男儿,才换来当下安定富足的日子,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该吃吃,该用用,不奢靡浪费,也不没苦硬吃。

这个度,孟氏一向把握得好,让人无可挑剔。

即使现在她不掌中馈了,在家里依然威信十足,且把大孙媳教得极好,让她把家里家外都管得妥妥当当。

慕玄月带儿女去看过卧床治疗的公公,留下儿子为他祖父伺疾后,才与女儿来到内院。

小郡主即将及笄,也有了自己的封号:和瑞,和瑞郡主。

兄妹两人都拥有新州三府为封地,食邑过万。

和瑞郡主与公主母亲时常回国公府看望祖父母,也时常碰上经常回娘家的姑祖母。

姑祖母常常带在身边的孙女,她也认识,是以见面就牵上了手:“静惠妹妹,咱们到冠云居玩儿去。”

国公府的冠云居还保留着,依然是留给二房的院子,里头都保持着原样。

和瑞郡主只要回国公府,必到旧居坐坐。

那是她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有爹爹亲手布置的庭院花园,她很喜欢。

比和瑞郡主小些年岁的濮静惠,规矩行礼后看向自己的祖母,询问:“祖母,孙女可否与郡主玩耍一会儿?”

“可以,去吧。”卫宁娴自然不会反对。

她巴不得自己的大孙女跟和瑞郡主交好。

大孙女自小就没了娘,她带在身边养大的,自然要为她多操心。

没亲娘护着的孩子在交际场合总会吃些亏。

皇城的权贵和官宦圈子不缺光彩体面,也不缺风霜雪剑。

有和瑞郡主护着,大孙女就能少受些委屈。

她已经老了,护不了大孙女一辈子,和瑞郡主这样深得帝宠的皇族宗亲却可以庇护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