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帝双手渐渐握紧手中伞柄。</P>

他不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他不会宠她至此。</P>

裴枕书亦是他的孩子。</P>

丧子之悲，他焉能不痛？</P>

但对承帝而言，皇后孟令瑛留下的裴济光更为重要。</P>

承帝叹息一声。</P>

【晚歌，回去吧，好好照顾我们的文月。】</P>

黎晚歌定定看着他，似要把他的模样最后映入眼帘般，最后她缓缓低下头。</P>

片刻后，她忽而抬眸，重新跪好，对着茫茫苍天，赌咒起誓。</P>

【裴宗承，你这个负心人，竟这样待我，你好狠的心！枉费我一生痴心错付，你一定会有报应的！苍天在上，我愿此后青灯古佛，摒弃一切，咒你裴宗承所求不得，所愿落空，生生世世不得所爱——！】</P>

随着锦妃黎晚歌狠心起誓，整个东宫的天空响雷道道。</P>

承帝气得浑身发抖。</P>

【你，你竟敢……？！】</P>

【是你先拿女儿威胁我，叫我死都不能死。你这样对我，还想好过？！裴宗承，你做梦！】</P>

黎晚歌痴狂大笑，而后又恢复了一副半生不死的颓靡样。</P>

她对着动怒的承帝摇摇一拜。</P>

【求陛下送臣妾走。】</P>

承帝不应，她就一直叩头一直跪，任凭自己被雨水击打，单薄的脊背看上去摇摇欲坠。</P>

直到青砖上渐渐弥漫一丝血色，混匀在地上的雨水中。</P>

王不歇目瞪口呆，就见上首的承帝终是朝磕头不断的黎晚歌挥了挥手。</P>

黎晚歌再抬首时，眉心已被她磕破出血。</P>

她忽而对承帝甜甜一笑。</P>

【陛下，现在我到底是和她十足像了吧？】</P>

承帝盯着她的眉心，心头似被狠狠敲击。</P>

他恍惚过来，才明白黎晚歌是在说，先皇后孟令瑛眉心处那一抹朱砂红。</P>

锦妃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往回坚决走去。</P>

此后，她将一个人走，走出这吃人的皇宫，走离那个负心的男人，走到佛祖脚下，叩求儿子裴枕书早登极乐，来世莫要再入帝皇家。</P>

王不歇在黎晚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喊了句：</P>

【娘娘……】</P>

却见黎晚歌朝他摆了摆手。</P>

【王公公，我走了，你以后多保重。】</P>

眼见锦妃的背影越来越远，承帝的眼前浮现皇后孟令瑛的幻影。</P>

她仍旧笑颜如初，却比黎晚歌多了一抹眉心朱砂。</P>

他看到孟令瑛冲叠在黎晚歌步步远去的背影上，正笑着对他招手。</P>

一时间，他伸出手去，却不知要喊两个女人中的哪个名字。</P>

裴济光见他神色古怪，抬眸喊了他一句父皇。</P>

就见承帝两眼一翻，手中伞缓缓脱落在地，他整个人朝身后直挺挺倒去。</P>

天空又一道雷炸起，见承帝轰然倒下，裴济光连忙一口一个父皇，跪在他的身侧，不断摇晃着承帝。</P>

王不歇也吓得顾不得前方的黎晚歌，飞速奔上去，去察看承帝的情况。</P>

只有黎晚歌，身后一片哗然，她充耳不闻。</P>

夜色当空，她却觉得眼前光明万丈。</P>

【书儿，是母妃对不起你。】</P>

【文月，你莫怪母妃，母妃自由了，你若能体谅母妃，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吧？】</P>

今日恩断，今日情绝，她笑容灿烂，亦如当年在赛马时那般无忧无虑。</P>

当黎晚歌一身素衣登上离开皇宫的马车时，从影哭得跟泪人一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裴文月。</P>

【娘娘，你别走，公主还小啊……】</P>

黎晚歌眼中含泪，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熟睡中的裴文月。</P>

而后，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上了马车。</P>

【从影，文月就拜托你了。我不是个好母亲，就当我自私，从未生过这个女儿吧。】</P>

随着马车渐渐远去，从影紧紧抱着裴文月，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朝远去的马车磕了三个响头。</P>

皇墙之上，承帝立于风中，遥望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的马车，一脸憔悴。</P>

看着黎晚歌随着马车真的离开了他，承帝一遍遍问着自己，他与她相识至此，是否真无半点情爱？</P>

可惜，他没有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