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你就去找禺京吧。”寻文眼角的皱纹此刻看起来更加的明显,他已经三十多岁,实际上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游荡世间数年,他甚至不记得他活着的日子里都做过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针玉于手的十五年,他的心也已经随着针玉上的凝冷之气渐渐死寂,偶尔回想起的往事却也兴不起恨意。他的眼不再被血所蒙,却被上天所蒙,直到那一天寻文掷起的铜钱再也无法指示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他才明白,什么是天意,这就是天意,他让你看,你就得看,他不让你看,你便什么都看不见。
烨疲惫的眼皮下闪着微弱的光芒,像是种恨,寻文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他虽不知道烨的过去,却也能从烨的眼神里读到那种不甘,他不希望烨成为下一个自己,“你也知道那五种绝对的力量,现在就让我告诉你,它们为什么是存在于世间最绝对的力量。”
屋子中央的萤草此时已经变的庞大无比,巨大的身影在空中摇荡,仿佛是九天之下倾动的巨蟒,周围空气里凝滞的红色雾气越发的浓重,两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粘腻的气息,似乎还有种血腥,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抗拒。
终于,萤草停止了增长,四散的藤枝霎时间如虫蛇般迅速的上下翻飞。一支支柔韧如触手一般的藤枝刹那间向两人刺去,那气势就如天外猛然降下的万支利剑一般,呼啸之声,声声震耳。
在不断落下的阴影之中,烨觉得自己根本无力去阻挡,甚至连移动身体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木讷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死亡。那如万支利箭般的藤枝刹时间便将两人淹没,铿然的巨响就像巨人憾地一般,整个屋子都在这种强烈的打击之下震荡不停,地面被击的粉碎,扬起的灰尘混着原本就浑浊的红色鬼雾一起,整个屋子看上去甚是惨烈。
忽然萤草抽回了那些藤制,只见那片被击碎的地面上笼罩着半面碎裂的光罩,碎裂的边缘还在不断地化作光雾从空气里消失。光罩之下,寻文左手挡着烨的身体,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柄玉尺,玉尺不再是当初那个简单尺子的样子了,四周散着无数碎痕,像是勉强的被粘合在一起一样,似乎随着头顶光罩的消失,那些碎裂的痕迹就愈发的清晰。
此刻的寻文看上去再也不是曾经那副安静平和的样子,双目之中爆闪着狂躁的幽蓝光芒,他似乎无视着周围的一切,而面前的萤草也在这一击之后更加躁动,似乎在为自己的攻击未能奏效而感到愤怒。
紧接着,更加猛烈的深刺一次次的向前闪去,寻文转瞬间抱起身边无法动弹的烨,“云步!”清喝一声,寻文的身体瞬间出现在不远处的房角,右手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一个更加明亮的光罩沿着他划过的痕迹缓缓地落在烨的身上,“兄弟,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代我取了禺京的命。”他没有理会烨反抗的眼神,又是一闪,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在半空,手中的玉尺瞬间似乎化成了十多个,虚划之下,空中凌起的微蓝光芒便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急转直下的笼罩在萤草之上。
光网结成之时,这萤草似乎也感到了压力,挥舞在空中的几支藤枝瞬间炸裂,碎开的裂片并没有坠落在地面之上,而是混着空中红色的鬼雾旋转起来,围绕在萤草周围汇聚成圈,眼看光芒即将笼罩萤草之时,这些旋转着的裂片猛的撞向头顶坠下的巨大光网。
两者接触之时,猛烈的抱着四散而起,那种炸裂的冲击把寻文重重的击倒在屋壁之上,身体深深的陷入碎裂的木坑中,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像是要裂开一样,看来这血雾果然不同一般。
他欠起身,感觉手中的针玉似乎很冷,抬手一看,针玉表面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他的魂魄之体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真正的感受到过冰冷了,而此刻的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轻轻地向那些冰擦去,心中满是对神秘老人的愧疚,自己终究还是无法用着针玉拯救别人,更别说来拯救自己了。
那些冰落地之时他明显的听到一些极细的碎裂之声,眼前的针玉之上那些揉落的碎冰竟结着那些四碎的玉屑沙沙而下,宛若轻沙,甚至于手握之处也变成了柔和的沙子,冰沙之下的针玉露出了一个寻文从未得见的一个样子,幽蓝的光芒正从晶莹剔透的玉身之内散发而出,整个针玉变成了一幅奇怪的样子,光滑圆润的外形,前端锐利如刺,后侧圆润的凸起,像是一个无处着手的锥子一般,偶尔顶端还会爆出一些微芒。
看着眼前完全变了形状的针玉,寻文心底响起一声微弱的呼唤,“朋友~朋友~”
寻文盯着手中的针玉,“是你在叫我么?”
“是我。”
“针玉?”
“这就是我的名字。我伴随你十五年,你都未能得见我的真身,今日也算侥幸,这血雾终于将我的封印破除。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如果想得到我的力量,就用你的血来唤醒我沉睡的力量吧。”
寻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针玉,看着不远处光罩之下身体僵硬的烨,一咬牙,猛的将针玉刺向自己的手臂。只见血光迸现的那一刹那,针玉全身散发出刺眼的蓝光,周围萤草挥舞着的藤枝也被这些四散的光芒震得猛然散去,光芒之下,寸草无生。寻文紧紧地握着针玉,似乎心心相息,这一刻他无比的放松,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黑色渐渐染墨了四周,一个周身散发着幽蓝光芒,披散着卷曲黑发,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此刻站在他的面前,虽然看不清楚面容,它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张脸上的笑容,一种开怀而放肆的笑容,那是种重见天日的喜悦。
那男人慢慢的走近寻文,走到他身前的时候,用手抚着寻文的脑袋,“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寻文凝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那种诡异莫测的气息让感到些许的不安。男人见他没有回答,转身后退,手中生生的出现了那支针玉,似乎这针玉握在这男人的手里才有它应有的气势,虽然短小,却以及散发着难以企及的炫目光芒。
男人握起针玉之后,身体迅速的在空中回转着,那种速度寻文几乎捕捉不到,每次看清的都是针玉诡异的落角,之后暴起的寒芒让他的心抽搐不已,他很清楚,如果男人的针玉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必会毙命于此。
男人定下身形的时候,寻文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都要裂开了似的,脑子里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四处的窜着,不断的撞击着自己的神经,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过了一会儿,男人伴随着那些黑暗渐渐地消失,只留下痛苦的寻文的倒在地上。
萤草似乎察觉到了寻文的情况,刚刚被震开的藤枝再次催着猩红的血雾猛然的向寻文袭来,凌烈的寒气划空而过时带起几声强烈的暴鸣。寻文忽然从地上猛的消失了,烨眼睁睁的看着寻文消失的地方,但是他还能感觉到寻文的气息就在这周围,而且似乎周遭都是来自寻文那种平静的气息。上一刻还痛苦不堪的寻文竟然瞬间消失,烨知道寻文一定是在刚刚有所突破。
“哧!”一声破帛之音在屋中散开,只见一抹被血雾所笼罩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
浮空的光芒似是能斩断世间所牵连的一切,大势之下,烨感觉自己也无法应对,空气里时时爆显而出的刺目光芒让他难以兴起抵抗的力量,几乎完全被死死的压制着,没有反抗的余地,直到现在他还是难以挪动哪怕一分,那种严酷的威慑之下他发现所有的能力都像是被抽去了一般,就像常人,只能恐惧的睁眼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那个无能为力的年龄,被人抛弃在街边,无人闻问,无人怜悯,即使是只狗来和他抢吃的,他也只能用自己脆弱的身体去保护那些冰冷生硬而且站满了灰尘的馒头。他现在的感觉就像那个时候一样的无力,他原本以为,拥有了力量,便可以不再畏惧,有了力量,便可以找回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