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幼稚的小童坐在屋子里,对着桌子上的一株萤草呲牙裂嘴的做着搞怪的表情,正是那株淡雅的萤草,此时看来,没有变身之前的萤草竟是这般的美丽。做着鬼脸的小童是天真无邪的梦汤,他似乎很是无聊的样子。
做了半天的鬼脸,发现萤草没有什么反应,就跳下椅子,抓起墙角的一只花洒跑出小屋,在屋外的清潭之中盛起一些水来,又跑进屋子里对着萤草温柔的浇着水,“你渴了吧,来,我喂你水喝。”细小的水珠一点点的落在萤草细嫩的叶子和花蕊上,折射着漂亮的光芒。萤草被这细水滋润了之后似乎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叶子慢慢的舒展开来,中央的光球也开始明显的闪动起来,很是漂亮。
看到萤草高兴地样子,梦汤又是一阵失落,轻轻地抚摸着萤草的叶子,口中喃喃的说,“爹娘老是一出门就许多天,就剩下你和我玩,真不高兴。你说,怎么才能让爸爸妈妈每天都陪着我呢?”
萤草无法说话,只能用叶子温柔的缠上梦汤的小手,像是在安慰他的样子。
梦汤也很清楚萤草的动作,似乎是心灵相通,拍了拍绕在手上的叶子,“没事儿没事儿,有小萤你陪着我,我也很高兴。”
一阵阵光影闪动之后,画面出现在屋外的小块草坪上,梦汤抱着萤草的花盆坐在地上,眼睛不断地望向远方,轻轻拂过的风把萤草的叶子拎到梦汤的脸上,像是在给梦汤擦去脸上的沾着的细小灰尘。
一会儿,梦汤看着远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高兴地猛的站了起来,轻轻地拽着萤草的叶子晃了晃,“看,是他们回来了,走,我真想快点让娘抱抱我。”
……
“娘,娘,你陪我多玩会儿嘛。”梦汤正追着一位优雅的夫人亲昵的撒着娇。
“好了梦汤,我要和你爹出门办点事情,你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好么?”
梦汤苦着脸“我不想你们走,我想你们永远陪着我。”
父亲爱昵的抹了抹梦汤的头发,“小梦汤,听话,我和娘亲很快就会回来陪你,有小萤陪着你,你一定要乖啊。”说完,父亲还是不舍得推门离开了。
梦汤的母亲又把他抱在怀里用力的抱了一会儿,“听话,下次回来我们就再也不走了。”
梦汤望着渐渐远去的父母,眼中噙着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怀里的萤草上,每一滴落下,萤草都会一阵抽搐,它不忍梦汤的孤独。
……
画面几次闪逝,似乎那是不愿被提起的往事。画面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不久以后,梦汤坐在妈妈的腿上调皮的笑着,手中还抱着花叶鲜艳的萤草,看着他们微笑的样子烨心里一阵酸楚,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有这样的生活啊,他根本不知都自己脸上浮现的笑容是多么开心。
忽然,烨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抹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画面,还有梦汤和他母亲惊恐的脸庞,一个满面轧胡的壮实男人,手中握着半丈有余的圆面铜锤,铜锤上还沾着猩红的鲜血。母亲跌跌撞撞的跑向前去,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梦生!梦生!”她用嘶哑的喉咙努力地呼唤着眼前跌倒在地的男人,痛苦的闭着眼睛。
梦汤被这样的场面吓呆了,死死地抱着怀里的萤草,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伤心痛哭的母亲。那个强壮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用力的拽起地上的母亲,“说,琼玉在哪?”
母亲的眼睛忽然瞪在那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别他妈给我装傻。”男人恶狠狠地抱起一旁呆滞的梦汤,母亲看着男人的动作身体猛的一颤。
“你要干什么?”
男人脸上露着狰狞阴翳的笑,“干什么?这要看你怎么做了!”
母亲从腰间抽出一支软剑,嗡响之下母亲似乎还能稳稳自己的心情,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
“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得决定与我无关,只跟这个孩子有关。我看你是晕了吧,非要让我做出些你不愿看到的事情来才可以?”男人阴翳的脸上笑容更加狂妄了,梦汤被他强壮的手臂勒着脖子,眼角还噙着泪,母亲看着孩子难受的样子,心痛的扭过头。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被抓的孩子,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丈夫,牙齿死死地抵着右侧的嘴角,眼睛里浮着一层雾水。
“好,我告诉你。”
男人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吧。”
“先把孩子放了。”
男人听了母亲的话,很是不耐烦的说,“别挑战我的耐性,我还真不想让你看到我残忍的样子。”他又使劲肋了肋梦汤的脖子,狠狠地盯着母亲。
母亲无奈的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不甘的说,“城中栖魂木下,彻池之中。”
一声闷响,男人的重锤死死地咋在母亲娇弱的身上,临危之下擎起的软剑此刻也被砸的变了形,母亲眼睛里透着一股悔恨的神色,微弱的喉咙里蠕动着一丝声音,“对不起。”便闭上了眼睛。
梦汤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挣脱出男人的胳膊,跑过去,抱起母亲,嘶声裂肺的哭喊起来,“还我母亲,还我母亲!”
画面忽然间又剧烈的晃动起来,偶尔碰出几许鲜血染红的画面。
……
烨无力几许看下去,寻文手中的光芒也渐渐淡了下来,烨抬起颤巍巍的手放在寻文肩上,轻轻地拍了下,“够了。”
寻文眼中的寒芒散了开来,有些呆滞的收回手中的针玉,不觉间,眼角竟留下了几滴泪水,忽然发现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四处都是破败不堪,打开的房门上还留着早已漆黑的血痕。
萤草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梦汤正跪在桌子上,低垂着头,似乎还在小声的哭泣。
烨走过去,紧紧地抱起桌子上跪着的梦汤,用力的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别怕,还有我们在。”
“我不是梦汤。”
烨听到这声音,猛的松开怀里的孩子,声音惊讶的说,“你,你难道是小萤?”
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断掉手臂的询问,“请原谅我,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小萤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喃喃自语。“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自己的能力,他们就不用死了,梦汤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真该死。呜~”
寻文微笑着抚了抚小萤的头发,“如果他们没有死去,恐怕你也无法拥有这种能力吧。幻术、妖术、凝体之力,这是多少灵类千年都难修成的能力,没有仇恨,恐怕这一生你都无法开口说话吧。”
小萤呆呆的抬头望着寻文,“你不恨我吗?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失去了手臂的。”
寻文看了看还在滴着血的肩膀,微微的叹了口气,“或许吧,我现在不知道什么叫做恨,我只知道有种东西叫做希望,这也算是为曾经的过错做出的补偿吧,况且,你也从那仇恨之中走了出来,又何必再制造更多的杀戮呢。我失去了这只手臂,又何尝没有得到什么呢。”寻文走出小屋,望着头顶莹亮的光芒,久久不语。
小萤跳下桌子,拉上烨的手,“跟我来。”
两人跟着小萤向屋后走去,只见一处青草依依的绿地上拱立着三座新坟,无字的墓碑上绕满了细嫩的藤蔓。
小萤俯身在那座最小的坟头上,拥抱着墓碑静静地呆了好久,他起伏的胸膛像是在急促的抽泣,一会儿,他扭过头,对着两人说,“我能求你们一件事儿么?”
烨走过去,静静的看着被泪水染没的面庞,“不用求,我一定会帮你完成。”
“你们从我的脑海里看到那个男人吧,我想要他死,如果他活着,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善良的人被杀,我不忍心。虽然梦汤的死让我获得了强大的能力,我却还是无法走出这座小屋十丈之外,我只是一株萤草,是永远都走不出这片生长着的土地的。”
“即使你不来求我们,我们也去将他从这世间抹去。”寻文的眼中满是刚硬的神色,语气中有股狠历的气息。
“他们是为了传说中的琼玉而来,琼玉奇琴,魅万生,指生死。如果没错的话,定是这菱花城中之人所为。实际上你们也是幸运,这落霞之森下有无数深涧,虽然从许多深涧都可到这鬼涧之中,实则可达着鬼涧之下的却只有少数。你们还记得涧腰之处的妖艳花草吧,如若你们走错,定会被那些毒草毒花所迷,再也无法离开。而这鬼涧之名得来也有此原因,不过鬼涧之下倒也并非如其名字那般恐怖。”小萤抬手指着脚下远处如繁华落锦一般的小城,“鬼涧之下实际上就只有这座菱花城,百花落尽,万木皆春,你们在这城中必然能够找到那个残忍的男人。”
小萤重重的咳了一声,寻文回过头,发现小萤的胸口竟然在流着鲜红的血液,小萤看着寻文吃惊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表示,“血终于还是变红了,我终于成了真正的人了。”
烨微皱着眉头,抚着几欲脱力的小萤,他刚才竟然是抵着最后的力量来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别说了好么?”
小萤微笑着说,“我一直都想成为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陪在梦汤的身边,永远都陪着他,我不要让让他再那么孤单,我不要让他再伤心,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你知道么,我多想让梦汤抱着我去看看真正的天空啊。”小萤抬起的头颅就那样生硬的定在了那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眼角还挂着微笑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