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菩萨借 上(1 / 2)

阴雨连绵,路上行人也不会因此就少了多少。绵密的雨丝在杨柳桃花枝上。

大约除了个别枝叶上还很眷的挂着几点粉白与粉红。其它桃梨枝头都是苍翠一片了。

清明之后有雨,清明之前春花落尽。

整个乌眉镇都氤氲在雨气之中,茶叶大概收了一茬,可是终究是没尽的,在相隔不远的有茶田的镇子上,也还是有茶娘采茶

手上沾雨,沾茶香,却也不是什么雅致的事情。毕竟辛苦。

卖凉席的睡空床,贩盐的汉子喝淡汤。炒制成品,最好的是到了富贵人家杯子里。

可是普通花茶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润,可是依旧是路边茶摊最寻常大众的饮品。

不加上那些很名贵的香料,有口味重的随意可以加大把的八角,摊子主人也总是不小气的。

就是多搁一勺盐,只要你不怕咸,一旁悠哉听雨拿着大茶壶的摊主也未必在乎。

可是回味是苦,茶香也淡,何况有雨,人本就是少的。这小茶摊就支在老鸦巷子附近。

这老人也是家中有些薄田儿孙的,到底也不至于去计较这茶钱过活。

走街串场子的就是嫌弃家里无趣,主要就是找乐子。稀罕那些喝茶的人热热闹闹的胡侃瞎说,就是骂娘也有人气。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推着茶棚子和热水满街走,几年下来身子倒是康泰些。儿女自然也就随他高兴。

走到这李家地盘上正好是推不动这其实也不算太沉重的车子。

自然也就支起来摊子,用那木桶里还滚热的水冲了茶坐着一个石头咂嘴。

两三碗下肚就得是本就没太寒的阴雨凉气尽是除去。

这若是回家吃上老太太做的手擀面淋上醋加着辣子紫皮独头蒜,热腾腾的,舒坦。

自己老太太老家是北越那头的,当年年轻气盛跟着一群伙计去北面闯荡淘金子。

虽然没淘换到啥前途富贵,可是就凭着自己一把子力气就拐带回来一个手擀面劲道好吃的干练过日子媳妇。

对于这么个一辈子都不知道啥是大富贵青楼小花魁是怎么风情的男人,这就是他六十多年来除了生了两带把儿子之外最辉煌的得意成就。

而且最近越来越得意没在北越那地方安家落户,而是顶着她老爹当年杀人一样的目光带着媳妇回了老家。

毕竟按照南下逃难来的那么些个灾民说的,那真是叫一惨。看那没人样的真是可怜嘞。

不过业也有那些个不懂事的小娃子,梗着脖子和那些同龄吴地小孩吹牛皮。

什么北越人马又杀了多少敌人,他们逃难南下之前还听说又赢了什么阵仗。俘虏了什么北越以北那部落的一个什么镶黄旗副都统。

真是唉,最苦不过是他们了,兴奋个啥子哟。

一边在那里叹息喝茶,一边掏出一后摞用油纸包着的纸张。

那上都是一个个听着喝茶人讲来的见闻热闹或者故事。看熟了回去给孙子讲讲,现学现卖怕啥,怎么都显着自己这个当爷爷的牛人一个啊。

“呸”老人吐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指笨拙的翻着纸页,眯着眼睛,看的挺认真的。

但是毕竟身子就是再硬朗,也是棺材钉了八分钉子,黄土埋了过腰间的老骨头。

时不时的缓缓眼睛直直腰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四下看看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巷子的墙上没有青苔,但是蛛网一样的琐碎繁密纹络还是有些残破的小美丽的。

毕竟这青石板已经泛起灰色,到了巷子拐角那里有好几十块。

没人特意数过。

可是在巷子里有人没人破旧不破旧的屋檐露出一角,和这青石板巷道呈现出一种很搭调的古韵美感。

石板里有碎缝隙,碎缝隙中有青草。

宛如一沉寂老化的蜇龙,褪去鳞甲凶性,默默假寐在这江南一个小镇之中。

那么,巷子道尽头走来的女子,一定是给这蜇龙点睛的最妥帖一笔。

一身镇子里任何一家布庄都能买到的淡青色布衣裙装。

不知是不是裁剪太好,又或者是这女子的身段太好。

终究仅仅那一抹淡青色,就是这烟雨迷蒙的古巷道尽头,最清雅冷香的风景。

执着一把黄白纸伞,上面用着很粗劣的画艺点染了黑红不定的几条锦鲤。

手掌或者是指尖,都是温润如玉一样,带着玉石特有的微寒小凉,在伞柄上轻握转动。

一手扶着一个老紫木的药箱子。

看着那雨滴滴在伞面上翻飞而出。

没有小女孩一样的雀跃,只是静静看着。

任凭那淡青茶色的裙裾长长落进水洼里,是拖泥带水。

这女子依然空灵独立。

因为举着纸伞,那袖口中露出一点皓白腕子,沾染雨气,那如同秋露研墨点上的眼眸里,因此带着些笑意。

在雨的气味里,和纸伞新做的桐油气味里,有着几分几乎玄妙的女子香。

纵且是戴望舒的《雨巷》中那丁香花一样的女子,也逊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