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闵卿兰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何时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
“唉哟哟,这还是我们那个三锤打不出个屁来的四姑娘吗?”黄氏道。
柳氏冷哼了声,随即把身子坐正了,冷眼瞧着她道:“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闵扶兰继续做小伏低,“太太说的哪里话,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您听听三姐姐刚才那话,容不得我不辩上一辩。”
“但她说的也没错呀,”黄氏接着插嘴,“有哪家的和尚会教人做肉菜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位大师要么就和三姐姐说的一样,是个花和尚。要么,是位高人。”闵扶兰边说边观察着她们的表情,“不过,观我的变化,这位大师是高人无疑了。毕竟我真的学了一手做菜的本事,性情也变了。我原本以为性格是人的天性,是不能改变的……”
闵扶兰见闵卿兰嘴唇翕动,好像要说什么。但闵扶兰没有给她机会,“大师的佛法似乎深入我心,我记起佛法中说的:人类最初是没有任何性格的。我们的本性犹如晨露一般清澈透明,安静的照见世间万物,没有固执地偏着己见。后来,因为有了一念无明,我们的内心开始充斥着贪嗔痴慢疑,有了妄想和执著,这就是性格。”
“这……什么什么意思啊?”黄氏问出来。遭了闵卿兰一记嫌弃的眼神,她在嫌弃她无知。
“意思就是说,性格是我们在不断的轮回过程中所沾染的习性,这些习性正是由我们的身、口、意三方面积累形成的。我醒来,什么都忘了,恍若新生,新的轮回……”
“好了,不用再说了。出家人说话就是爱拐弯抹角。”柳氏道,“你说你学了一手做菜的手艺,哪天也让我们尝一尝。”
“是。”
“行了,你退下吧,我也乏了。”
待闵扶兰携丫环离开。
闵十全家的进来道:“怎么样太太?”
柳氏冷扫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闵十全家的知道大太太怪她方才……
闵卿兰忙为她说话,“母亲,这也怪不得闵家嫂子,就那东西那么恶心,我看着都难受,她还吃得下去。”
闵十全家的脸上讪讪的表情又多了一丝惊讶,“她吃了?”
“吃了。”黄氏道,“姐姐,我看她不像装的,像是真的失忆了。”
“母亲,我也这么觉得,若不是真失忆,她怎么敢吃蛇肉,喝蛇汤,扶兰她可是最怕蛇的。若不是真失忆,她怎么会吃兔子肉,记得小的时候,我摔死了她养的兔子,她可是哭了很久的。”
“看来,她是真失忆了。”柳氏拇指摩挲着茶盅上鲜艳的红梅花。“那就好办了。”
踏上回廊,闵扶兰边走边问红藕道:“红藕,你是家生子还是外面买回来的?”
“我是外面买的,五岁就进了府,认了冯婆子做干娘,从小在咱们院儿里长大的。”
“哦?你从小就在竹悠楼里伺候?”
“是的姑娘,说起来我们年纪差不多,小时候桃姨娘在灶房外有一小块儿菜圃,我们还一起养过兔子呢。只是后来……”
闵扶兰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其他人的情况。和冯婆子睡一屋的有财媳妇是个寡妇,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个长得又瘦又小的小丫头子红果。她们这四个,也算是两家人吧,关系很好,在竹悠楼里住了很多年了,已经把这里当家了。
闵扶兰心道:那这么说,只有红玉和红袖是后头进来的,红玉她知道,是老太太给的,那红袖是个什么来头?
桃姨娘殁了以后,竹悠楼里的下人是换过一批的。冯婆子和有财媳妇因为平日里只是做些粗活,就依旧留在了这里。以前伺候桃姨娘的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环,早就不知安排去哪里了。十三岁以前,闵扶兰都是由奶娘洪妈妈照管着睡在老太太的西次间里。西稍间住的是当时同样年幼的闵长兰。
后来老太太见她长大了,才搬回竹悠楼,并把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红玉给了她,红玉足足大了她六岁。
闵府姑娘们屋里的下人是有定制的,柳氏作为当家主母,再不喜欢这个四姑娘,面儿上的工作也还是得做。见竹悠楼已有两个粗使的媳妇婆子,还有两个小丫头子,两个小的不过十几岁,也不管堪用不堪用,只不想再安排人手。但又怕老太太说她一个人也舍不得出,遂把自己屋里一个前儿刚摔坏东西的小丫头子塞了过来。对外只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屋里能有多少事,一时也调不出人来,以后再说吧。
“红袖原先是大太太屋里的?”闵扶兰皱眉。
“是的,红袖当初因为长相颜色好,被买进府入了太太屋伺候,我听说一次太太梳妆时见她站在一边,当时拉着她的手夸她长得水灵,还说年轻真好的话。但红袖好像不经意间说了太太眼角细纹的事,太太从那以后就不待见她了。”
闵扶兰嘴角抽搐,她不待见的人塞给她,这不存心也不让她好过嘛。
这时,身后有人叫喊,“四姑娘,请等等。”
闵扶兰回身,见追上来的人是绿芜。
她微笑着道:“绿芜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绿芜道:“姑娘方才走得急,太太原是要我拿几两燕窝、几匹尺头给姑娘带回去的。”说话间,已将东西递给红藕。
闵扶兰微微矮身一福,“还请姐姐代我向太太道谢。”
绿芜忙回礼,应了。
然后她携着红藕离去。
回到竹悠楼,见红玉正倚竹和一个穿桃红色比甲的丫鬟说话,那丫鬟她认得,是老太太屋里一个二等丫鬟,名叫紫鹦的。
紫鹦见了她忙行礼,随即道:“今儿吃饭是迟了,姑娘快随我过去吧。”
原来是来叫自己去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