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你一直把自己看做是乔家的女儿，你还盼着他有一天能将你领回去是不是？”

森林两手捂住耳朵，大声嘶吼出声，“将军，我从没有这么想过，真的！我只想让他看到我才是唯一值得他信任重用的那个，我比他看重的乔大小姐要能干一百倍，我只是想要叫他后悔，后悔他当年的决定！”

“是吗？”更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冬日的晚风。

森林双手趴在地上重重点了点头。

“他既然要赶你离开上海，你就必须先除了他！”

“可是——”

“怎么？你舍不得了？”男子阴冷的声音如暗夜鬼魅，弯下身子双手将女子从地上拉扯起来，“你杀了他就能为你娘报仇。”

玥儿顿觉浑身冰凉，也终于明白过来乔伊之前话里的意思，原来她早已知道这些事情。却是瞒着她未说明罢了，可，姨夫分明那么爱着姨母，又怎么会？

她挠了挠耳朵，瞪大了眼睛望着庭前空地，这个一身黑色大衣的女子的内心和这夜色一样，如墨如鬼。

“你不是说暂时还不能杀了他？还要等……”森林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慌乱，掩饰不住地恐疑虑从眼底倾泄而出。

“船行如今还姓乔吗？”那人同样穿了一身黑衣，慢慢将她扶了起来，“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想做的事？我想做的事？”森林顾自又念了几遍，整个人带着几分怅然若失，“他多年前能够那样狠心对我们，如今又要狠心放弃我，我就该杀了他对不对？”

“是啊，难道不对吗？”

森林面色悲鸣又是一阵苦笑，“可是我们还没有拿到钥匙？”

“钥匙你不是说过并没有在他手里，你还是犹豫了？心疼了？难受了？这么些年他的所作所为，你还没看明白，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森林没应声，慢慢走到池塘边上，“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死心了，你不知道？打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天，我本该也是个死人的，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教我武功供我读书，我无论做什么都是站在将军的角度考虑。”

“哦？那乔白杨，该不该杀？”

“该杀！”女子转过身，冷厉的目光如半弯弦月一般清冷，“我不止要杀了他，还要杀了他们全家，乔伊、宋宛、老鬼，一个都少不了。”

玥儿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叫出声，这女人如此心机，实在叫人恐惧。如果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那这个女人能压抑着自己在表姐身边隐藏了这么多年，用心该有多么险恶，只她还傻傻劝表姐不要牵怒于她。

她慌忙往后一连退了两步，现在当务之急必须赶快告诉表姐这个消息。

玥儿转过身刚跑了两步，没想草丛里藏着一群啄食的鸽子，被她一惊哗啦啦半空中飞起，她越发加快了步子，只是，才跑了两条回廊，只觉得四面一色已难辨方向，竟然又迷路了。

“谁？”

“谁在那边？”

身后伴随着一声枪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玥儿吓得再不敢回头，只拼命往前跑，穿了十几道雕花门，不觉竟又绕到了后门。

只是还没等她露出笑容，下一刻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玥儿小姐，别动！”

森林声音清冷，手里握着一把勃朗宁慢悠悠朝她靠了过来，天色将晚，面色已看不清楚。

玥儿害怕地连连后退，身后不过十米就是巷子口，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远处钟鼓长鸣，一抬头楼上珠光宝气阁三个字映入眼帘，正是方才待过的那家古董店，如今窗子四开，只是瞧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她握紧了拳头转身就往巷子口，边跑又大叫几声救命，只盼着森林别再追来。

距离巷口不过三米的距离，枪子破空而来，直接打在了女子小腿上，她整个身子一晃狠狠摔在地上。

身后脚步声渐近，玥儿撑着身子用力往前爬了几步，被一只脚踩中了胸口，狼狈摔在地上。

“我说了，让你别跑。”森林幽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枪口再一次抵住了女子胸口。

“住手！”豫园后门外面，男人从阴影里露出半个身子，大叫了一声一点点走了过来。

楼上范明正在古逸轩中，他手里刚得了工资，正打算将前几日从家里取出又偷偷当出去的砚台赎回，可巧老板竟百般不依，还告诉他已将砚台卖了出去，这件事他是偷瞒着家中做的，因而磨在这边迟迟不愿离去。

老板催了他几道没法，此刻已经出去吃饭去了，店里现今只留下一个女学生在这边看店。

两人听到救命声一股脑上了二楼，掀开了窗帘一脚趴在了两侧窗边，下面玥儿脸色苍白躺在地上，死亡的恐惧狠狠刺中了她，她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八爷该多么难过，母亲还等着她回家呢！

“森林，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森林笑笑，只用袖口擦了擦手里勃朗宁，也不答她。

后面男子已经走了过来，他摘下头顶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瘦削的脸颊，看着森林微微带着些不耐烦和生气，“认识？”

森林点点头，不屑道，“贾家的三小姐。”

“哦？贾家的三小姐？”男子闻言倒是微微一怔，俯下身细细打量起玥儿，“三小姐，认得我吗？”

玥儿抿了抿嘴，额前因为疼痛和恐惧布上了密密一层薄汗，这人前些年总往苏州家里去，他是父亲的至交好友，身份一直十分神秘。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她撞破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自己确然已再无生机。

“玥儿小姐，我们见过。”他又说了一句将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莫子衿望着男子手里锋利的匕首急忙忙就要出声，范明拉住她往帷幕后面一躲，右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这家店没有后门，他们此时再做什么也都已经来不及，何况这两人手里还带着枪。

莫子衿呜呜哭了两声，眼泪已经下来，这个女孩她是认得的，学校老师里除名的好脾气，可却什么也做不了！

窗子外面只听得玥儿突地一声大叫，之后彻底没有了声息。

时间每时每刻不在煎熬这范明，森林为何要杀玥儿，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分明她还该是记忆中那个柔弱善良的女子，可方才又像是变了个人，叫他不敢多看一眼，说是心里从未有过怀疑却是假的，可是真相到底是如此残酷，甚至他连赌一赌的勇气都不敢。

“人没了？”莫子衿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舒服，静静趴在窗台边上，这时候三人都已经散去，连玥儿的尸体也已经不见了。

范明伸手拉住她，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倾颓，“方才那个男的是淮南的何应元，你听过他吧？淮南明家的人，我们如果被发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贪生怕死！下面那个难道不是你女朋友，你们不都住一起了，难道她还保不下你的性命？”莫子衿冷冷看她一眼，就要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