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劲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子夜。四下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觉得寒气逼人,脑袋也是昏胀难忍。他爬将起身,胡乱摸到一颗老树,于是便背靠老树,努力回想发生了何事,以及他现在身在何处。
过了片刻,他终于回忆起了大半。先前他正与自家兄长在密林中疾行,二人相谈正欢,他却叫一阵莫名的剧痛搞昏过去。他开始环顾四周,如果猜得不错,他此刻应该还在那片松林之中。只可惜天色太暗,天空虽说有些稀星,却还是叫漫天针叶遮挡在外。
“不知大哥身在何处?”待何劲恢复了气力,他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兄长来。当时他被莫名的疼痛毒昏,若是何冲未遭暗算,理应回头救他才是。如此看来,兄长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何劲开始伸手在背囊中胡乱摸索。作为常年在外奔走的旅人,他们自然会携带起火工具在身。不消片刻,黑暗之中便有星星之火闪烁。借着微弱的火光,何劲赶忙四下搜寻,果不其然,在离他不足十尺的地方,何冲正一动不动地躺着。
“哥!哥!”何劲一面呼喊自己的兄长,一面收集四周的薪柴用以点火。一番叨扰后,何冲总算从昏迷中醒过来。随后,何劲用最短的时间点起篝火,由此密林中不再漆黑一片,空气也不再那么寒意逼人。
“咱们这是在哪儿?发生了何事?”何冲艰难起身,不住掐揉着太阳穴。从他的举动来看,所受之苦定不比何劲小。
“还在林子里。”何劲基本缓过劲来,眼下他正悉心打理刚燃起的火堆。时间每每向后推移,眼前的篝火便越是旺盛。“不知为啥子,咱哥俩同一时间昏迷了。”
何冲稳了稳神,抬眼环顾四周。西风吹拂,引得树叶沙沙作响。“瘴气——”他低声道:“定是中了瘴气。越是繁密的老林,瘴气便愈是浓烈。你我运气还算不错,若不是天公作美换了风向,恐怕你我兄弟今日就折在这儿了。”
“谢天谢地。”何劲听了,不禁叹息一声。“日后可要小心了,咱哥俩丢了性命事小,可如果因此延误了徐先生的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啊!”何冲摘去斗笠,将之斜靠在身旁的树根上。火烧得正旺,寒夜中的冷气逐渐消散不见。“距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三日不到了,我看今晚就别睡了,待天色稍亮,咱们便启程,尽快走出这是非之地为好。”
“同意。”胖子何劲点点头,接着便在背囊中摸索一番,取出一壶烧酒和一团油纸包着的熟牛肉。“来吃些东西吧。”他咧着嘴巴道:“这天寒地冻的,咱们烧点小酒,吃些牛肉。我估摸着,不到两个时辰天便会放亮,届时咱们便收拾东西上路。”
幽幽密林,漫漫长夜,松树下,篝火旁,这对相互帮持达数十载的兄弟相谈甚欢。这种境况他们经历了不下十次,兄弟二人幼年丧母,后随生父学艺卖艺,谁想刚刚有了起色,生父也随母亲一道下了地府。自那时起,兄弟二人便相依为命,同心同德。他们曾一道在月山修习武学,学成之后便相伴云游,一晃便是三十载。只不过今日一景与以往略有不同,兄弟二人不曾得知,黑暗
之中,树梢之上,一双邪魅的眼睛正俯察一切。
第二日,兄弟二人快马加鞭,于日落前走出了密林。
第三日,他们用随身的玉簪向一位老农换了匹跛马,虽不能日行千里,却也胜过人的两条腿。
第四日晌午,紧赶慢赶之后,二人总算到达了巍峨气派的华京城门下。
无旗门华京分舵正殿中,青锋道人徐惠陵用一桌规模不大却尤为丰盛的晚宴迎接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友人。小小的圆桌上,陈年佳酿、南北极品、走兽飞鸟游鱼乃是一应俱全。待何氏兄弟沐浴更衣之后,徐惠陵便邀请二人入座。
“何氏兄弟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贫道且敬二位一杯。”仆人识趣地将酒盅斟满,何劲何冲见青锋道人如此,也慌忙举起酒杯以示回应。一杯温酒下肚,众人皆觉得气管通透了不少。“路途艰险,二位可否遇到过什么意外?”徐惠陵放下酒盅,脸颊泛起一丝微红。
“意外倒是没什么。”胖子何劲八成是饿急眼了,刚吞下一盅酒,便急不可耐地抓起烧鸡狂啃,搞得满脸都是油腻。“只是在穿越灵州那片百里山林时,不小心中了瘴气。不过我兄弟二人天生福大命大,虽然有惊,却也无险,倒是劳烦先生惦记了。”
“如此便好……”徐惠陵夹起一根青菜,脸色有些古怪,好似在揣摩何劲方才所言。“不知二位兄弟可是把那两张‘皮子’做好了?”
何氏兄弟相视一笑,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先生尽管放心。”身材精瘦的何冲回答:“做俺们这行的,最要紧的便是讲究诚信。既然俺们揽下了这桩活计,自然是要尽早准备的。再说了,以先生您的名望,我等小辈岂敢对您托付的事情心生怠慢?”
三人随即同时大笑。片刻之后,孔祥洲从外头进来,也入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