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件事,暂时就算翻篇了?”</P>
她“嗯”了一声。</P>
“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你。”</P>
“什么事?”</P>
成辛以坐回地毯上,抬手用力揉了一把脸。</P>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明年可以去慕尼黑读研的?”</P>
方清月缩在沙发里没动,只觉得喉咙内侧痒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混进了杂碎干枯的草枝。</P>
“你……知道了?”</P>
她脑中闪过刚才他在卧室生闷气时她手机里收到的那封oFFER的回执邮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电脑没关,邮箱同时登录两端移动设备,电脑端必然也会同时收到一封同样的新邮件提示,甚至不必点进去看,邮件主题里就有那所学校的德文名字,外加粗体醒目的“oFFER”。大三她为了看懂专业书曾经自学德语,那时成辛以也是陪着一起的,凭他的记忆力,她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怀疑他能否猜到那意味着什么。</P>
“我应该知道什么?”他静静问。</P>
“……慕尼黑……我……”</P>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P>
“八月底,从那边回来之后,季教授说也许会有名额,就让我们整理了之前的论文交上去筛。”</P>
“那最终结果呢?是什么时候知道的?”</P>
“十月中旬。”</P>
成辛以平静点头。</P>
“半个多月。你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半个多月了。”</P>
“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她提高一点音量,但嗓子开始嗡嗡作痛,最后一个音节又往回收,变得低不可闻。</P>
很想喝一点热水,最好是热美式,流进嗓子里也许能够减轻一些不适感。如果是平时她会让他去磨,她早就习惯了喝他递过来的咖啡,从大一到现在,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蛮废物。可现在他们在吵架,她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他磨咖啡给她喝……</P>
他们是在吵架对吧,他停止给她暖脚,独自侧身曲腿坐在地毯上不看她,就像她刚刚闻到香根草之后的第一反应——也不想看他,即便理智告诉她这并不必然意味着他做错了什么事,甚至她也清楚其实她内心深处更相信他,她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怎样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她不怀疑他,但却还是不想看他。</P>
太阳穴开始变得沉重,紧接着方清月意识到这竟然是第一次。</P>
吵架,他们好像是在吵架。是谈恋爱起的第一次,甚至也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P>
他们两个都不开心,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两件毫无干系的事偏要挤在同一个晚上被挑明开来呢?一件是她近半月来的困扰与纠结,另一件又是自两年前起就一直埋在她内心最深处的结。</P>
他依然沉默着没说话。</P>
她继续解释,喉咙吞咽的过程中耳道内连带着酸痒。</P>
“我还在考虑。也可以直接读本校的研,也可以争取本校的硕博连读名额,毕竟还有几个课题没结束,又不是一定要去德国才能学到最好的。我不喜欢陌生的环境,也不喜欢去适应那些有的没的。而且,外公年纪大了,我还是不想离他太远。所以……”</P>
“‘所以’?”他再一次重复她用的介词,语气微微起伏。</P>
“已经可以到‘所以’这一步了?”</P>
她愣着没答。</P>
他终于侧头看她,唇线抿紧,她能看到他颈侧更加凸显的青筋。</P>
“方清月,在你做一个能直接影响到未来三年、甚至五年生活的重要决定的过程中,你需要考虑的全部因素——你的课题、你自己、老袁,就没了?”</P>
她张了张嘴,但没发出任何声音,脑袋转速似在迟钝下降,感冒症状愈发明显。</P>
他仍在问,眼神和胸口有努力压制的怒气,尾调却带着一丝接近自嘲般的笑意。</P>
“那我呢?”</P>
“方清月,我不在你需要考虑的因素里,以前不在,现在也不在。对么?”</P>
“你之所以会说那一套‘预防针’理论,什么‘好聚好散’,就是因为,我压根不在你人生大事的考虑范围里,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