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永远是她最不敢去面对的事。</P>

邋遢暴躁、讨厌憎恶她或者视她如无物、哪怕是已经遇到新的人结婚生子……这些都是她在回国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情，她都可以接受。她可以锻炼自己坦然面对一个伪装成陌生新同事的成辛以、一个冷漠凶戾易怒的成辛以、甚至一个不再爱她在乎她的成辛以……</P>

但她没有胆量。</P>

哪怕到了今晚，她依然没有胆量，去面对那个伤痕累累的成辛以。</P>

因为她总是觉得，那每一道伤，都是她给的。她总是这样觉得。</P>

其实有时酒精的确也是个宽容的东西吧，可以让人把情绪关卡暂时放开，不必再顾忌太多，忧虑太多，如果她也喝醉，是不是就可以不管不顾地拉着他，问她最想问的问题，做她最想做的事……</P>

可她连让自己喝醉都不敢。</P>

只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P>

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生平借酒精之名放纵过的唯一一次——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幼稚极了——就是刚听袁老爷子随口提起他调回海市之后，2024年的春节假期。她实在太想他，太难熬，痛苦得几乎快要疯掉，就躲在房间里偷偷喝了好多酒，口袋里藏了把小剪刀，想着如果控制不住就扎自己，然后坐车去了市刑警队。那时法医所还没建起楼来，只是一排平房，市局也没新修过，远没如今这般光鲜大气。袁老爷子知道她去过，她也没存心要瞒他，找的出租车师傅就是袁老爷子以前的勤务兵，但那时她以为老爷子和成辛以已经不联系了。到了以后，她就请老兵师傅在马路对面街角停车，忍住没敢下车，自己趴在车窗上，望着警队大门无声哭了好久好久。</P>

并没能如愿见到他。</P>

但之后，她便再没敢让自己喝太多酒了。她惧怕那种濒临失控边缘的眩晕感，她甚至深刻怀疑，如果那次他真的出现在视野里，哪怕是正牵着别的女生，她也会把自己扎得满手血、头脑发热地冲过去，像个不负责任的疯子。</P>

……</P>

……</P>

“月月。”姜姜搂着她动了动，视线转向房间柜龛摆着的几瓶酒上。</P>

“嗯？”方清月直起身子。</P>

“你刚刚说，你明天轮休，对么？”</P>

“嗯。”</P>

“这么多年没见了，要么你再陪我喝一点点吧，我保证不耍酒疯了。”</P>

方清月看着她又犯酒瘾的样子，无奈笑笑。</P>

“只喝一点点？”</P>

“嗯，我们小声喝，也保证不吵我儿子。”</P>

“好吧。”</P>

她又想了想。</P>

“姜姜。”</P>

“嗯？”后者已经起身去拿酒。</P>

方清月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开口，提出第一个问题。</P>

“成辛以当年打的那个官三代，也是负责那桩案子的人之一，对么？”</P>

……</P>

……</P>

“老成，老成？”</P>

成辛以被连串叫声喊回神来，茶桌上的煮茶壶已经开始汩汩冒出热气，滚烫水泡翻腾。</P>

“怎么了？”</P>

“你想啥呢？”商宇麒有些担心地盯着他打量片刻，抬手去拎那茶壶的把手，给两个人倒上热茶。</P>

“下午给你看的那段监控。”成辛以如实回答。</P>

“嫂子家小区的那段？”</P>

成辛以点点头，指腹抚上杯口。他在商宇麒房间同楼层的走廊另一头开了间房，房中灯光偏黄，衬得这新鲜茶水好似浇裹了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