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只要你以后不准再多一道疤！只要你别再因为查案子累到不睡觉不吃饭！只要你劳逸结合健健康康的！不要再做噩梦了！一次都不要！你听清楚！我只要这些就足够了！”</P>
……</P>
目的达成。</P>
成辛以垂低脸，抿起嘴角，一丝笑意快速闪过眼底。</P>
“哦，是么。”</P>
……</P>
橘色日光洒在他的侧脸棱角上，另一半浸在浅色阴影中，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得逞坏笑也还是被方清月捕捉到了。</P>
她张了张嘴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吼了。</P>
骗子。</P>
成辛以是个大骗子。</P>
他低声慢慢道。</P>
“你要的这些我全都可以给你，我保证。我会努力做到劳逸结合、不熬身体、不做噩梦，用最健康的状态来爱你。只要是我敢应，就一定能做到。但……你刚才，的的确确，是说了‘只要’这个词。你说——‘只要这些就足够了’。”</P>
“所以，这次终于是‘充分条件’了，对么？‘只要’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你‘就’嫁给我，对么？”</P>
“方清月。”</P>
她站着没动，亲眼目睹他的左膝盖与地面的距离开始缩短，最终消失。面前的男人挺直了腰板，举起手中被阳光晕染成缤纷色彩的钻石。</P>
“我要娶你。”</P>
“一定要娶。”</P>
“不仅是这些，再来多少‘充分条件’都可以，我全都答应，我一定要娶你。”</P>
……</P>
“……骗子……”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P>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求婚，他分明就是在跟她摆关，先礼后兵、先软后硬、以退为进、还施这种过分的苦肉计。</P>
“我说了我不嫁！”</P>
她气鼓鼓想走，但又被拦下来。成辛以扬扬眉，另一只没拿戒指的手腾出来，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锁，手臂一晃，狭小空间里，甚至仍然专注温柔盯着她没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睛，干脆利落地一扣，像装卸枪弹一样从容不迫，“咔嗒”一声，从里面锁住了这座灯塔塔尖小房间里唯一的一扇小木门。</P>
然后，他把手伸出了窗外，沐浴在晨光之下，她看到那铜色小物件开始泛出耀眼光泽，很突兀地，那小巧的钥匙被勾在他尾指上，晃了晃，铜金光芒跳起舞来。</P>
“……成辛以！”</P>
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忙去阻拦。</P>
“你又发疯！”</P>
他果然赖皮起来。</P>
“钥匙就这么一把，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直接丢进海里去，咱俩谁也别想走。”</P>
她哭笑不得。</P>
“你要知法犯法、非法拘禁是么？”</P>
“不管。”</P>
他仍旧举着戒指，另一手的铜钥匙就在窗外危险地晃来晃去，好似下一秒就真的会从高高的塔尖掉下去。</P>
“我就是不放你走。除非你答应嫁给我。”</P>
“……你混蛋啊！有你这样求婚的吗？”</P>
一定是近墨者黑了，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但就是很想跟他吼几声，胡乱发发脾气。</P>
于是，她在自己能控制住身体之前已经气急败坏扑了上去，去抢钥匙。</P>
但当然抢不到。</P>
他收紧手指，被扑倒在地的同时也用力揽着她，然后仰面抱着她嬉皮笑脸、半真半假地叹气。</P>
“我知道了，你是嫌这戒指丑对不对？”</P>
“……我都没来得及看清。”</P>
她凶巴巴地嘟囔，确定钥匙没真的掉下去，才踏实了一点，重重地咬了他下巴一口。</P>
发完癫的成辛以平躺在地上，动若疯兔静如处子，就这样又重新安静下来，乖乖地任她咬来咬去发泄气忿。</P>
“这是我十年前跟我爸贷款买的，那时候我也确实没能力直接买钻戒给你。”</P>
“……十年前？”</P>
她也安静下来，趴在他胸口喃喃重复，慢慢眨眼，恍然间似乎又看到自己不争气的新生泪光。</P>
“嗯，本来想在那年你生日那天，带你看日出，再跟你求婚的，所以就提前买了这个戒指。但后来一直没机会再拿出来。我又不太懂首饰，过了这么多年，可能款式早就过时了吧？但方清月，要不再仔细看看？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看的。”</P>
“你要不要试试？哦，不对……”</P>
他吮着她的耳朵。</P>
“但也许你手指变粗了一点？毕竟我买的可是你无名指在十年前的尺寸。”</P>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说谁手指粗了？”</P>
上一秒正经、下一秒又胡闹。她瞪大眼睛，眼底还带着泪，开始奶凶奶凶地掐他的脖子。</P>
他任凭折腾，嬉皮笑脸地举起戒指。</P>
“那来证明一下？”</P>
“不要……”</P>
“就一下，试试看，毕竟我当年纯靠目测的，你难道就不想考验一下我的眼力准不准么？”</P>
“……不要！”</P>
他抱住两只纤细的反抗手臂，低头缠缠绵绵亲了她一会儿，又认认真真道。</P>
“方清月，我刚才确实不该说那句话的，但我对着这一轮太阳和这片东海发誓，我不会让自己再不管不顾去拼命的，我会健康平安地守着你，我会非常非常惜命，我会陪你过很多很多个生日，会陪你去挪威等极光，等我们退休了，你想去哪里，想怎么养老，我都陪你。”</P>
“方清月，嫁给我，好不好？”</P>
……</P>
方清月自上而下压着他，盯住他坦荡真诚的脸半晌，又在他衣服上把眼泪蹭干净，然后慢吞吞从他身上爬下来。</P>
“成辛以，不如我来替你复个盘吧，怎么样？”</P>
“嗯？”</P>
她眨眨眼。</P>
“你求婚的这套心理战术，有一说一，设计得还挺精彩的。”</P>
……</P>
他仰躺着没动，唇角慢慢扬起来，听她盘腿坐着，小手好整以暇点数着，替他复盘。</P>
“第一招是声东击西，因为大自然的力量总比人类强大无数倍。”她看看远海的那轮初升红日。</P>
“第二招应该叫先礼后兵。”</P>
“第三招是利用苦肉计来以退为进，故意说错话惹我生气，引我说出‘充分条件’来。”</P>
“第四招扔钥匙是破釜沉舟。”</P>
“最后一招是打悲情牌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怎么样，我总结得对么？”</P>
“一点儿没错。”</P>
他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坦荡又认真。</P>
“毕竟，没把握的事情，我不敢赌，一点儿都不敢，我需要做足准备。”</P>
“但是，设计再多、心思再多，我说出的每一句话，也全都是真的。”</P>
“方清月，我不会负警徽，但也永远，绝对，绝对，不会负你。”</P>
“嫁给我，好不好？”</P>
……</P>
她缓缓叹了口气，重新趴上去，吻他泛红的眼角，和不论眼角如何变红、都依旧清朗温柔的笑容。</P>
他也回吻着她。</P>
清清凉凉的触感混杂在他手掌的温度里，来到她的指尖，她瑟缩了一下，仿佛面对迷茫未知的未来，但合着眼皮，终究没有再躲。</P>
圆环内圈路过远节指骨、中节指骨、然后是近节指骨，最终抵达终点。</P>
还未来得及感受太多，她却先发觉脸颊染上湿意。</P>
方清月睁开眼。</P>
但成辛以已经向后仰起了脸，喉骨向上，一手握紧她多了指环的手，指腹留在她的无名指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挡住自己的眼睛，手背底下隐约渗出晶亮水光，明明依然是笑着的，那笑容却仿佛是自千军万马之中奋力浴血厮杀了一整个世纪才闯出来的。</P>
“方清月。”</P>
她听到他沙哑颤抖的声音。</P>
“这次是真的不准再反悔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