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有你(1 / 2)

晋王府里, 蒋明薇倚在罗汉床上,听完丫鬟的禀报, 气恼地将手里的茶盏磕在扶几上。

“忙, 又是忙。有时间去给太后请安,甚至都有时间去隔壁送东西,反正就是没时间回家。”

蒋太太听到这话皱眉, 她嗔怪地看了蒋明薇一眼, 微微抬高了眉梢去看周围侍奉的丫鬟。众丫鬟会意,束着手,齐齐退下。

等人退出去后,蒋太太才叹了口气, 对蒋明薇说:“明薇,夫字天出头,对着这么多人呢,你怎么能这样说晋王?”

“娘,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蒋明薇看起来也是委屈极了, 紧紧捏着帕子,对着蒋太太不住抱怨,“大婚那天, 他盖头都没掀,听到消息就跟着慕明棠一起出去了。之后他一整夜都没回来,听说在岐阳王府待到很晚,之后又入宫去见皇上。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知道大婚那天事发突然, 他没有办法,必须去看管那个疯子。他若只是疏忽我一天两天,我都能理解他。可是他这是只疏忽一两天吗?成婚到现在都七天了,娘你问问王府的下人,这七天,他哪怕问过我一句话吗?”

蒋明薇说的委屈,蒋太太听着也心疼。确实,女儿新婚,姑爷连着七天都不着家,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若是普通人,蒋太太这个岳母必要好好说道说道,可是他们家的姑爷,不是普通人啊。

蒋太太不好说晋王的不是,只能变着法开解女儿:“明薇,娘知道你不容易,但是出嫁了和在娘家做闺女时不同,万事以夫家为先,恭顺谦卑,凡事能忍则忍。晋王是有公事在身,又不是上街逛花楼去了,你身为王妃,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多为晋王分忧。”

“我何尝不想?”蒋明薇说着眼睛就红了,忍不住用帕子擦眼泪,“我又何尝不想做好王妃。可是,他七天不着家,我一个人睡新房,一个人回门,一个人接见下人,我这还是新婚呢!娘,你是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我,王府的那些下人,他们嘴上不提,其实心里都在嘲笑我留不住王爷,新婚七天夜夜独守空闺。”

这……蒋太太听着也惊讶了,不由问:“这七天,他从来没有回来睡过?”

“没有!”蒋明薇气恼地在脚踏上躲了躲脚,又羞又愤,“要不然,我至于这么生气吗?”

蒋太太愕然。片刻后,蒋太太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那你们,圆房了吗?”

蒋明薇捏着帕子,低着头不肯抬起脸。看着这反应,蒋太太懂了。

蒋太太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怔了一会,喃喃道:“竟然还没有圆房。你爹和我只当这几日晋王全天在外跑,夜里还是回来睡的。原来,竟没有吗?”

蒋明薇别开脸不肯说,气得直抹泪。蒋太太看着也心疼,她上午接到陪房的口信,说蒋明薇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正好蒋鸿浩也有些话想交待蒋明薇,蒋太太就套了车,一过晌午就从蒋府出发,来晋王府看望女儿。蒋太太只当蒋明薇新婚被冷落,和晋王闹脾气,万万没想到,他们夫妻连圆房都不曾。

这样的对待,堪称羞辱。要不是蒋太太知道蒋明薇是晋王几次三番求娶来的,蒋太太都要以为皇家在故意折辱蒋明薇了。

这些私房话不好对外人说,蒋太太压低了声音,问:“那你婆婆呢,晋王不回家,她对你也没什么表示吗?”

“人家是皇后,晋王是她的亲儿子,能指望皇后对我说什么?”蒋明薇抱怨道,“他若真的是忙得脱不开身,我也忍了。偏偏这几天内,他去了好几趟岐阳王府,就连刚刚宫里给隔壁送来圣旨,他都跟去了。我都准备好不要脸面,派人去岐阳王府请王爷回来,结果我的人还没去,他就出府走了。”

蒋明薇说着冷笑了一声,恨恨道:“圣人三过家门而不入,我看晋王,也快达到圣人的水平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蒋太太轻轻骂了蒋明薇一句,缓声说道,“还叫岐阳王府呢?现在,该叫安王府了。你以为晋王去安王府是做客或者玩闹吗,他那是替圣上跑腿。如今宫里几位主子不方便出宫,里里外外,全靠晋王传递态度。这是圣上对晋王的重用,你不替夫婿高兴就罢了,怎么还能埋怨?”

蒋明薇被蒋太太数落了两句,脸色慢慢转过来了。她放软了口气,对蒋太太说道:“娘你说的对,方才是我气晕了头。但是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冒牌货凭什么和我同起同坐?娘,你知道今日传旨的人怎么说吗,圣上竟然说,安王和宫中嫡亲皇子无异,安王比晋王年长,各方面还要比晋王府高一些!这,这……”

蒋明薇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事蒋太太今天中午就知道了,上午蒋鸿浩从宫里出来,在家里和蒋太太说了圣上的意思。果然没多久,圣旨和赏赐就发出来了。

蒋太太今日来意,也正是为事。蒋太太说:“明薇,你爹和我说,这次封赏安王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宫中极为重视。你以为晋王为什么要亲自跑这一趟,他是真关心安王吗?不是,他是为了讨好圣上,做给外人看。宫里把那位的封邑提为亲王,也是自有深意。你现在还不到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你只需要记住,以后常去隔壁请安,凡事多忍让。”

“我去给她请安?”蒋明薇听到都惊讶了,“我是皇上皇后嫡亲的儿媳妇,向来只有别人给我请安的份,凭什么让我去给别人请安?就凭她,配吗?”

“明薇!”蒋太太的口吻也变得严厉,“你现在当了王妃,出息了,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吗?”

蒋明薇诺诺,低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按你爹说的做。这不只是你爹的意思,也是宫里的意思。”蒋太太见女儿脸色恹恹的,到底心软了。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独女,蒋太太怎么舍得对蒋明薇说重话,蒋太太不忍心,不顾蒋鸿浩警告,悄悄提点道:“明薇,你暂且忍耐片刻,无论她说什么,你应着就是了。小人得志能猖狂多久,那位最多,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蒋明薇听到精神一震,眼睛都瞪大了:“娘,你说的是真的?”

蒋太太没有说话,缓慢点头。蒋明薇又惊又吓,再慢慢想,倒也觉得并不意外。

难怪宫里突然对谢玄辰大肆封赏,谢玄济动不动往隔壁跑,甚至皇帝都说出谢玄辰一切形同他亲子的话。原来,并不是慕明棠的运道来了,而是谢玄辰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蒋明薇回忆前世的事,她去北戎后虽然很少听到邺朝的消息,可是最开始耶律焱等人对邺朝虎视眈眈,却始终不敢进犯。直到过了几年,边境一直风平浪静,耶律家似乎确认了什么消息,才悍然撕毁合约,大肆侵犯。想来,让耶律皇族的人安下心的,便是谢玄辰的死讯了。

最开始耶律家的人不信,小心试探,几次去东京确定消息,等他们确认谢玄辰确实死了后,才放心撕毁和邺朝的合约,暴露出北戎从未更改的扩张野心。

蒋明薇记得,耶律焱带兵攻打邺朝在天显十八年,也就是绥和五年。耶律焱就是在战争中立下了军功,才积累出足以和几个哥哥争夺皇位的资本。

蒋明薇记得这么清楚,不光是因为这是耶律焱发家之始,同样,这也是她苦难开始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次战争,耶律焱急需军中势力支持,所以娶了了北戎贵族之女。那个王妃极为悍妒,给蒋明薇带去不少灾难。蒋明薇无论记错了什么,都不会记错耶律焱和王妃大婚的年份。

如果绥和五年,耶律家就兴兵开战,那至少能说明在绥和五年,谢玄辰已经死了许久,久到足以让耶律家定心。今年是绥和三年,谢玄辰若死在今年冬天,绥和四年北戎不停派人来东京刺探消息,绥和五年北戎确认局势,正式扯了战旗,就完全说得通了。

前世的事层层咬合,片刻的功夫,蒋明薇已经有九层把握,谢玄辰会在今年冬天身亡了。

蒋太太并不知道蒋明薇已经断定了谢玄辰的死,她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蒋明薇:“娘知道你从小心气高,可是凡事不能看眼下,要看长远。那位活不了多久,隔壁那个,就让她得意几天又如何?她猖狂不了多久了,你何必和一个死人争?不如趁这几天将面子做得好看些,她越趾高气扬,外人就越会赞美你的宽德。你自己得了美名,也能讨宫中的欢心。若是你做得好,得了圣上的高看,指不定对晋王的未来有多大助益呢。”

蒋太太本预料要花费许多口舌功夫,没想到蒋明薇一反刚才的抵触,竟然一口应了下来:“娘,你不必说了,我都懂。我明白王爷和爹的苦心了,之后,我会时常往那边走的。以后凡是有什么东西,有双份我让慕明棠先拿,若没有,那我就全让给她。娘,你看这样,总行了吧?”

蒋太太简直大喜过望,握住蒋明薇的手一个劲感叹:“你想明白了就好,果然你爹说的没错,娶妻当娶贤,你啊,生来就是当贤内助的。今日是那边封赏的日子,她毕竟挂了你爹养女的名声,我们一直不闻不问,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要不,娘陪你一起去安王府看看?”

蒋明薇心里轻嗤了一声,还说今日来是为了她,她娘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依她看,恐怕今日来看望她是假,去安王府道贺才是真吧。

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蒋明薇忍住没说,笑着道:“好。娘,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快去吧。”蒋太太不知蒋明薇所想,含笑着目送蒋明薇出去。蒋明薇慢慢走远,蒋太太看着蒋明薇的背影,突生感慨。

那个女孩,真的将蒋明薇模仿得很像。蒋太太第一次见慕明棠的时候,她才十二岁,眉眼尚未长开,再加上因为逃难饿得黑瘦黑瘦,光看那双眼睛,真的有股蒋明薇的倔强劲儿。可是后来带回家养了几个月后,慕明棠变得白净,再加上饮食跟得上,身形也渐渐抽条。单看五官,其实两个人并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