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夏季并不像南方一样长时间的小雨霏霏,而是有时瓢泼大雨,有时微风细雨。也会连着几天都阴雨绵绵,兮煌最喜欢这样的天气。缩在温暖的被子里,看书吃东西逗猫听雨。
云修君未遇见兮煌的人生里,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放松。每日不是风雨无阻地练剑习武就是手不释卷地刻苦读书,像白日躺在床上安闲休憩这种事是从没发生过的。
“先皇后谥号文惠。前任定国公嫡长女,貌美有才情。与我的母妃并称双姝,是当时京中世家公子最想求娶的两个人。我母妃的事是什么情形,天下人不会不知道。可是文惠皇后,即使如今跟先帝一起葬入皇陵。也被人莫名其妙的扣上了不知检点,秽乱宫廷,扰乱皇家血脉的帽子。”
“夫人又怎知文惠皇后是被人冤枉的?就算惠王是陛下的子嗣,也不能说明文惠皇后就没有秽乱宫廷。毕竟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跟文惠皇后有婚约的开国公不可能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能说明文惠皇后是真的没有背叛先帝。”
“为何这么说?夫人可有什么证据?”云修君坐起身子,笑着问道。
“因为文惠皇后根本就看不上开国公。而这传言传了这么久,开国公也没有什么反应。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按照开国公那性子就是明面上没什么表现,暗地里指不定得多得意。可这些年来,开国公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说过只言片语吧?不止没说过,每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事时还会暴跳如雷。不是有传言朝中有位工部侍郎因为在开国公面前提了一嘴便被开国公指使人给撸下去了么?邵延庭的胆子说小也是小的。”兮煌侧身,撑着头笑道。
云修君点头,示意兮煌继续。
兮煌眼神朦胧,打个哈欠继续说道:“秉德曾从宫中听来了文惠皇后的事。我当日只是当做八卦来听了听,并未想过这事的真实性。但是呢,我疑惑的地方在于文惠皇后早逝,可先帝却并没有悄悄弄死惠王。虽然惠王的背后有定国公府,可是当时先帝早已将定国公手中的兵权收到手里了。既然如此,对一个不是自己骨血而且还在和自己亲生儿子争皇位的惠王,为什么不下狠手呢?”
“说不定先帝是舍不得惠王,毕竟也是心爱女人生的孩子。而且也是从小养在膝下的。”云修君也学着兮煌躺在床上,侧身看着兮煌。
兮煌小幅度地摇摇头,睁开快闭上的眼睛看了云修君一眼。满脸都是‘你信么’这样的神情。
“在世人眼中呢,先帝当得起‘文’这个谥号。经天纬地不好说,可是慈惠爱民先帝确实做得很好。但是你身在朝中,幼时又常常入宫。对先帝也多少有些了解吧?抚育民生,调整赋税,充盈国库,建立只听命于帝王的军队。这种事没有手段可是做不到的。所以呀,先帝可能确实身体文弱,可是内心却未必如外表一般虚弱。”
云修君赞同道:“夫人说得不错。先帝确实不是好糊弄的君主。可是这和文惠皇后的事有什么关系?跟惠王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多数男人对自己血脉混淆的事非常敏感。况且还是皇家,对这种事就更是严格。即便这事初时只是在宫中流传,当时的先帝也一定是查得清清楚楚了。再说就是先帝不查,可是太宗陛下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先帝。出了这种事难道不借机为难为难先帝么?毕竟太宗陛下最想立我父王为储君呐。”
“这种事总是不光彩,太宗陛下说不定只是不想让天下人耻笑皇室。故此才没有大张旗鼓的查。”
“就算是吧,”兮煌觉得胳膊有些累,转身趴在了枕头上“反正当时太宗陛下和先帝一定是查过这种事的。但是呢,没公布出来,当时也没有处理谁。只是把惠王送给其他妃子养,谎称文惠皇后并未怀孕。而这样的举动,后面会传出惠王非陛下亲子的事就更让人信服了。”
“但是你也说,太宗陛下并不喜先帝。出了这事后,太宗陛下不是正好可以利用此事折断先帝的臂膀为晋王殿下铺路?这可是天赐良机,就是太宗陛下真的立了晋王殿下为太子。朝臣中阻力也会小一些。”云修君摸着兮煌散落在床上的秀发说道,对这件事也没有多重视。
“太宗陛下我是没有见过。可是若太宗陛下当真是世人眼中的圣明君主就一定能看出来我的父王其实不适合做帝王,而适合做统帅或者将军。他是天生适合战场的人。作为皇帝,可比做军中统帅或朝中宰辅要难得多。”
云修君嗯了一声,对兮煌的说法表示同意。
“可是呢,就算那时候先帝那样谎称文惠皇后并未怀孕。太宗陛下都没有表示什么异议,甚至还亲自帮着隐瞒。因此先帝一定是和太宗陛下说过什么,才使得太宗陛下不仅帮着先帝,还下定决心立先帝为太子。我的外祖父在中间确实也出过不少力,可是如果太宗陛下不同意。外祖有多少聪明才智都没用。”
兮煌觉得说得喉咙干,踢了踢云修君撒娇道:“渴,想喝水。”
“嗯?”不知沉思什么的云修君被兮煌踢地回过神来,下床倒了杯水递给了眼巴巴瞧着他的兮煌。
“慢点喝。”见兮煌喝得太猛,云修君不得不提醒兮煌慢点。
“还渴。”兮煌喝完一杯,将杯子递给云修君,舔着嘴唇说道。
“不行,这水太凉了。先喝一杯,我让落英换壶热水来。”云修君把兮煌塞到被子里,提着水壶出去了。
外间里,落蕊的荷包终于绣好了。正和落英在一旁看花样子,想着给兮煌做套衣服出来。
陆离和照辉则是在一旁斗嘴,顺便和落蕊落英说话。
“落英,去小厨房换壶热水过来。”
“是,侯爷。”落英正和落蕊说得高兴,听到云修君的声音,起身应道。
云修君惦记着兮煌,把壶放到外间的桌子上又转身回了房里。
兮煌觉得口渴,可是又懒得下去。叫云修君给自己倒杯水吧,还只让喝了一杯。
兮煌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等着云修君回来。
“夫人,我让落英去换热水回来。等会就能喝热茶了,再等等。”云修君脱靴翻身上床,越过挡在两人中间的猫咪抱了抱兮煌道。
“嗯。”兮煌知道云修君是为自己好,并不生气。看着云修君的眼里都是暖意。
“夫人为什么对当年的事如此了解?我记得夫人跟着晋王殿下去余州之后,可就从没有回过京中了。”云修君拍着兮煌道。
兮煌本有些困,可这会说到这种事不由得兴奋起来。
“入京之后我虽然都是住在清云山,可是既然要在这京中长久的住下来。就一定得了解了解京城中的事。秉德是兄长手下最得力的人。有他在,查这些事不成问题。”
“秉德?”云修君有些不爽,微微挑眉,唇边有一丝冷笑。
兮煌没看到云修君现在的表情,撑着下巴道:“就是我护卫队的统领啊。照辉是副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