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药香。
还好,不是熏香就好。
今日天色不好,有些阴沉,堂屋里便显得有些阴暗,更显得雕花小门有些陈旧,就连挂在房门上厚重的帘子也是半旧不新的。
已经快五月的时节,还挂着厚重的帘子,格棱窗也未开,一进厢房,便被里面闷热的药香兜头闷了一下。
这样的环境里,人的身体能好才怪。
枣木的跋步床四周都挂着厚重的锦缎帘子,只在最前面掀起来一半,露出里面半躺着的脸色蜡黄的半老妇人。
一身半旧的锦衣裹着极瘦的身子,头发挽成倭堕髻,额间系一根绣莲花的抹额。
双眉细长上挑好似入鬓,因为消瘦,便显得眼窝极深,眉骨、鼻梁、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内收,略松的皮肤包不住尖锐的下颌骨。
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黑白分明,看似无意的扫过来,锐意横生。
病态,依旧难掩霸气。
村里人总爱叫周杏小霸王,总拿她来吓唬熊孩子。
可周杏的霸气是呆萌的、可爱的、率直的。
眼前这位,截然相反,她的霸气是阴翳的、幽怨的、愤怒的、隐忍的。
“大嫂,你好点了没有?”
“大舅母。”
芽芽和安柏轻轻叫了一声,小少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少女暗暗伸手,将弟弟的手握在手里,用力的握着。
“好多了,有劳弟妹操心了。芽芽,安柏,你们来了?快,快坐。昨日便听说你们来了,一直等着你们呢。”
妇人明明是笑着说话,可芽芽总觉得阴风阵阵。
记忆里的大舅母,是嚣张跋扈的,对芽芽姐弟从来不假以辞色,今日竟然这般温和,也是诡异的很。
“昨日傍晚到的,赶了一天的路,浑身风尘,怕过了脏东西给舅母,便没敢来。”
芽芽上前半步,将弟弟挡在身后,继续道:“今日沐浴后,方敢求着二舅母带我们过来。大舅母,您好点了吗?”
妇人点点头,凹陷的眸子审视的看着芽芽,“好多了,你母亲父亲好吗?”
“爹娘都好,我娘特别惦记大舅母的身子,一直嘱咐我和安柏来探望大舅母。”
肖二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忽然插嘴道:“芽芽,你还没见过你大表嫂呢吧?”
说着推了一把角落里的少妇。
一身淡紫祥云暗纹窄袖蜀锦褙子,与肖二夫人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因为极其清瘦,便显得更加秀气,眼神怯怯的上前半步,柔柔的笑了笑,“芽芽,安柏,常听相公提起你们。”
“大表嫂。”
芽芽眯着眼笑看她,心里有点同情她。
做大舅母的儿媳妇不容易,尤其硬塞给大舅母的儿媳妇更不容易,更何况大舅母对她的出身很不满意。
这也是爹爹和娘为何绝不同意她嫁给肖武的原因。
床上的妇人忽然动了一动,少妇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娘,可是要躺下?”
极其轻微的嗯了一声,肖大夫人借着少妇的手,躺了下去。
芽芽看她消瘦的似骷髅的手指似无意的在少妇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少妇好似不觉。
“大嫂,这是累了?”
肖二夫人上前,将肖文媳妇的手扯开,低头看着床上的妇人,“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起身对着肖文媳妇道:“柳儿,你来,芽芽姐弟难得过来,你出去陪他们聊聊天,我在这里替你照顾大嫂。”
肖文媳妇闺名王新柳。
肖文媳妇有些犹豫,忐忑的看着床上的婆母。
“娘,你好点了没有?”
肖武飞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转瞬人就推门进来了。
床上的妇人眼神一亮,嘴角微勾,看向门口。
“我看到卫大夫了,他说您的病啊,不是什么大病,他给您调理一阵子,很快就好了。”
少年郎扑到床前,嗓音轻柔。
肖大夫人身上的戾气散去大半,才要笑着说什么,又拉下脸来,“你说你这一个多月去哪了?”
阴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身边的少年。
肖武顿了一顿,“娘,我昨晚上不是告诉您了,我去县学读书去了,想您了才回来看您的,过几天还得去呢。”
“放屁!”
妇人尖锐的嗓音猛的拔高,叫安柏吓了一跳。
“你撒谎!谁教的你?你一向不会撒谎的?”
肖大夫人怨恨的眼神扫过肖二夫人,又转回到肖武身上。
“娘,我,我真的去县,学了。”
肖武趴在床上动也不敢动,说出来的话虚的很。
“啪!“
妇人猛地抬手,给了少年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