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夫人这一生孕育了四个孩子。
嫡长女肖梦儿,曾拜封太子侧妃,如今已经香消玉殒。她的旧院子叫冬梅院,院子里种了大片的梅花,以白梅和红梅为多,一到雪天,梅开雪落,是肖家冬天最美的景色。
嫡长子肖慎之,年少的时候便中了秀才,得了个禀生的称号,之后参加了七八回秋闱,回回落榜,平日里便在家里看书习字,一心准备下一次秋闱。他住的院子叫秋水院,院如其名,种了各式菊花。
肖大夫人原是贺州安抚使司副使家的嫡女,嫁过来的时候,公爹肖理正任六品通判,大姑子也还是太子侧妃,她一心以为可以跟着丈夫飞黄腾达,
谁知道,天灾人祸,公爹死了,太子倒了,侧妃亡了。
一切权贵如镜花水月,好在肖家还有地、还有铺子买卖,好歹还留了个富。
只是,肖家的富却都掌握在肖家二房肖权手里。
肖权是肖家的嫡二子,自小便不爱读书,喜好算术,肖老夫人无法,便将肖家的田产铺子等生意都交到了他手里。他住在夏雨阁,是全肖家最好的地段,背山靠水,主财运滚滚。
他娶的是青田镇炭矿大户王家的嫡女,夫妇二人夫唱妇随,肖家的买卖一路看涨。只是,这些年肖家到处打点送钱,到底花的比挣的多。
芽芽去过夏雨阁,名字虽叫夏雨,里面的景色却囊括了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处处都透着匠心设计,皆是一个寓意:招财。
迈进这秋水院,顿时觉得寒酸了许多。
院子里杂七杂八的种了各式各样的菊花,大部分才刚刚长出了一点绿叶,零星掺着几颗雏菊冒出了干巴巴的几个花骨朵,还未开花,便显得格外没有生机。
红漆斑驳的廊下,半旧的红柱子旁,卫望楚一袭旧袍坐在竹椅上,正和肖大爷攀谈。
“贵夫人心肺经脉受损,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这治起来,自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男人听到脚步声,深陷的眼窝微动,眼光扫想门口。
果然,是他的小黑妞来了。
今日的颜料涂的略多了些,比昨日更黑了,眯眯眼骨溜溜的左右转了转,显是在打量着院子。
看到他,少女微微一怔。
继而想起昨夜那几副龙飞凤舞的字,忍不住抿嘴露出了浅浅的笑。
她一笑,卫望楚顿时心里一荡,跟着眉眼一弯,露出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肖大爷正奇怪怎么这冷面郎中忽然就态度温和了起来,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卫大哥!”
安柏好似看到救命恩人一般,撒开姐姐的手,直奔向卫望楚。
男人淡笑着看着他,直到他扑过来,一手揽住他的肩膀。
“慢点跑,地不平。”
芽芽这才注意到,秋水院的院子没有铺整片的石板,只零星的铺了几块小的,有的边边角角甚至翘起来了,跑的快了,一不留神怕是要摔倒了。
经济基础决定社会地位。
肖家大房就是个烧钱却不挣钱的坑。
早些年,可能二房还会心甘情愿的投入,毕竟一旦他成了,肖家官商一条线,与二房是天大的好处。
可是,肖大爷这近二十年已经考了七八次,没一回上榜,着实让人头大。
前年,大房长子肖文得了童试三试案首,在府州都引起了轰动,虽说有资本运作在里面操作,可肖文的才学还是有目共睹的。
“大舅舅。”
安柏怯怯的叫了人。
肖大爷矜持的笑着点点头。“你母亲、父亲可好?”
“都好,谢大舅舅关心。”
安柏站在卫望楚身边,不卑不亢的又道:“大舅母身子可好些了?我爹娘都很挂念她。”
“经卫大夫调理,好了一些,正在里面歇着呢。”
肖大爷转头看着走过来的芽芽,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
“大舅舅好。”
芽芽咧嘴笑的没心没肺。
“大哥,这院子里的石板怎么翘起来了?这帮奴才太能偷懒了,竟也不来修一修,看我不骂他们!”
肖二夫人说的声情并茂,很是愤慨的样子,转头又看着身后的丫头,“快,去叫福伯派人来看看,这若是谁被绊倒了,摔了,可怎么办?”
肖大爷依旧是矜持的淡笑着,点点头,“二弟妹有心了。”
“应该的,大哥别和我客气。“
肖二夫人笑着摆摆手,“我受累管着这个家,就是给大家提供便利的,大哥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就成。“
肖大爷点点头。“你受累。”
“大嫂今日怎么样?好点了没?”
“好多了。”
肖二夫人指了指房内,压低了声音,“是睡了吗?”
刚刚一副嬉笑怒骂嗓门大的上天,这忽然压低了声音,是怕把人吵醒了?
芽芽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看不懂,只觉得肖大夫人跋扈脾气不好,现如今看看,肖二夫人能屈能伸,看着表面上好像对人客气有礼,其实内力暗藏机锋更能把人气的半死。
她都能想想肖大夫人在屋里听到她这高高低低的声音,脸色得黑成什么样了。
肖大爷依旧那副矜持的样子。
“没睡,肖文媳妇在里面伺候,你们进去吧。”
转头看看芽芽和安柏,“昨日听说你们来了,就一直盼着你们来呢,去吧。”
芽芽和安柏道了声好,跟着肖二夫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