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看她呆愣愣的,在她手背上搓了两下,心翼翼的弓腰子觑她脸,“怎么样,好不好的你句话呀。”
素以想抽手没抽出来,眨巴眨巴眼睛道,“您像您阿玛,我听着怎么瘆得慌呢?”
公爷明白了,这还是挑眼他们家灵堂上丢的丑啊!起这个他也慌神,要怪他阿玛,作为男人其实也能够理解。家里糟糠妻虽然情深意厚,时候久了难保不意兴阑珊,架不住外头年轻女人的漂亮体贴,没守住,晚节不保还弄出个闺女来。孩子有了赖不掉,老公爷是学究,句大逆不道的,还有迂腐。媳妇捧个大娃娃给他,他的拳拳爱子之心就蹦跶出来了。粘在手上的扔不掉,扔不掉就得认下,所以才有了后面姨奶奶大闹灵堂那一出。
他挠挠后脑勺,“我阿玛这人忒实诚,老实人容易让人欺负。”
他能这话,就证明他不老实。素以叹着气摇头,没有爱情支撑又不老实的男人,更加靠不住。
公爷着急了,“你别摇头啊,我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实惠。你瞧买菜还图便宜呢,姑娘嫁人也要挑门第挑家境。尤其我还是真心喜欢你,不是那种取乐打发时间口头上跑马的。从上回你做知客起我就留意你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自己什么斤两自己知道,要是没人管着,早晚往斜路上岔。一个家要撑起来,内当家太重要了。我额涅打年轻起就不太问事,年下庄子上佃户来缴租,让她瞧账册子,她看了两页就撂挑子,话里话外竟然还有要让老姨奶奶管家的意思。那哪儿成呀!姨奶奶来昆府才几天,知道人家什么底细?真要那么下去,哪天昆家给人掏空了都不知道!所以我都指着你了,把家产业交给你我放心。”
敢情这位是招管家呢!素以,“您家没帐房吗?”
“帐房倒是有,不也得有人监督查账嘛!哪家让外人当家,这家离败落也不远了。”他嘿嘿的笑,“我是俗人,就知道男人挣钱女人当家。你上回也见过额涅了,这婆婆好相处,和宫里那位婆奶奶可不一样。”
公爷这个的时候也捏着胆儿,他这会儿不遗余力的挖皇帝墙脚,要是叫人听见告到万岁爷跟前,够他喝一壶的。可他到底是勋贵,擎儿在旗里混,阿玛又是上书房总师傅,他和亲王贝勒斗起狠来从不胆怯。年轻人爱较劲,心里想着既然懿旨都发了,素以就是他家人。到了手的饽饽为什么不要?以前肖想着只能远观,现在不一样,明明是他的人,万岁爷别处好占先机,这上头不能。
他一起宫里就给素以提了醒了,畅春园大宴结束了,皇帝不像他这样能溜号,可这么长时间耽搁下来,零零散散的规矩体统奉行一遍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来了。叫他们碰了头对公爷不好,可打发公爷等着万岁爷,迎来送往的,她像什么样儿!她着急得不成,对公爷道,“有话下回等你进宫再吧!我回去就上主子娘娘那儿当值去了,逢着你进来请安咱们再详谈。今儿你先回去,宫外咱们私下见面不好,犯了大忌的。”
“依着我,你就不该回宫。我听昨儿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你出宫待嫁,后来是万岁爷不答应么?”
素以为难死了,拧着眉头,“这会儿就别这个了,我本意是想让你据婚的,眼下看来是不上。我也不瞒你,万岁爷为什么把侍卫都遣散?”公爷一脸茫然,她无奈道,“因为他了要来接我。趁着这会儿还没到,你先回去,省得越搅合事儿越多。”
他咦了声,“这算什么?我上丈人家认门儿又不犯法,万岁爷还治我的罪吗?再主子来接,你已经指给我了,不大好吧!”
素以缩了缩手,“那您先放开我,话犯不着拽着手,万一被人撞见了好瞧么?”
公爷有耍赖,正讪讪笑着,突然有个人接了口,“撒开!”
冷不丁冒出第三个声口,公爷暗道不妙。转过脸去看,古井边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戴万福万寿紫貂暖帽,穿黑缎羊皮袍子,外头套件金沿边酱色坎肩。金尊玉贵的人,就是往那儿一杵也像杵在人心上似的。
他憋着嗓子啊了声,“主子您怎么来了?”手忙脚乱上前打千儿,“奴才恭迎圣驾!”
皇帝一哂,走过来,顺带手把蹲下去素以提溜了起来。对公爷道,“不来还听不见你那些话呢!恩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见识了?巧舌如簧,能把死人活,真叫朕刮目相看呐!”
公爷吓白了脸,原来在他使尽浑身解数服素以的时候万岁爷已经来了,没出面是因为要听壁脚?这不是天子所为啊,天子还带偷听的吗?不过上回在热河领教过万岁爷的喜怒无常后,觉得再怎么出格的表现都不能让他惊讶了。他心里油煎一样,万岁爷来是冲什么?他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识趣儿请跪安?可素以是他媳妇儿啊!他的媳妇儿要别人送,自己眼巴巴瞧着还得让道,这不是让他戴绿头巾是什么?
他虾着身子卷马蹄袖,一面阿谀的笑,“奴才今儿一早读了书,又上园子听杨师傅讲经布道,一时脑子就清明了。主子是知道的,您是难得糊涂,奴才是难得聪明。这不今儿得闲么,打听见主子放恩典让素以回家,奴才就借着东风认门来了。”
皇帝这里忍了半天了,要不是正逢过节,昨儿太皇太后又发了懿旨指婚,他不整治死他才怪!那些话字字诛人心,把他自己捧得老高,他这个皇帝除了坑人简直一无是处。他做皇子时兄弟叔侄在上书房也有攀比,那时候心里生恨,脸上却只一笑置之。现在他是皇帝,凭什么还要容忍这些?他这会儿又气又怕,气恩佑丈着皇后牌头有恃无恐,怕素以被他动了心,真往他那头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