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齐一样,南陈也有很大的政治缺陷,只不过二者略有差异,北齐是因为新任统治者荒淫无道,而南陈则是因为立国根基不稳。
陈茜继位之后,尽力让国民休养生息,也颁布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政策,算是这段历史上不错的君主,但他的这些努力仍不能弥补南陈的先天不足。
陈霸先当初依靠武装力量勉强在长江下游组建新的领导班子,但他没有背景,更没有名望,对于新的国家而言,缺乏足够的凝聚力,更没有号召力,许多江东土著和地方军阀,都是迫于形势,临时向南陈称臣。
就像联邦和邦联的区别,南陈最初那些年实际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更像是一帮军阀临时组成的松散联盟,当成员的切身利益遭到或是即将遭到侵犯,分裂是避免不了的。
南陈自立国以来,建康当局一直没有停止镇压各处的叛乱,问题的根源就在于此。
陈霸先刚刚称帝时,为了拉扰当地土豪留异,特别把女儿丰安公主嫁给他的儿子留贞臣,并征召留异当南徐州州长,留异当时推拖不肯离开根据地,陈霸先为避免爆发冲突,所以也没有强求,但留异一直心存异志。
陈茜上位之后,仍让留异当缙州州长、东阳郡长,留异之后经常派秘书长到建康晋见,秘书长暗中查控建康的虚实,回报留异说中央无力,留异于是另有所图。
击退王琳之后,陈茜对留异心存忌惮,派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官沈恪,前往接替留异的官职,留异直接派军队在下淮构筑营垒,拒绝沈恪前进。
但留异很快上疏陈茜,解释与沈恪的误会,请求对自己处罚,陈茜也因兵力一时难以集中,所以下诏安抚。
这种貌合神离的状态持续了几个月之后,留异知道中央迟早要攻击自己,于是在下淮和建德驻扎军队,戒备中央水军。
561年12月15日,陈茜正式下诏让最高监察长、南徐州州长侯安都,率军讨伐留异。
562年初,陈茜征召周迪移驻湓城,并让他的儿子到建康当人质,周迪既不前往湓城,也不送儿子当人质,暗中与留异结合。
闽州州长陈宝应是留异的女婿,也站在留异这边,与中央决裂。
各地的割据势力中,只有一个豫章郡长周敷,仍向南陈效忠。
3月8日,陈茜任命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州长,率高州州长黄法氍、豫章郡长周敷,共同讨伐周迪。
周迪没能支撑太久,不到一年,便投奔晋安,依靠闽州州长陈宝应。
留异原本以为中央水军会从钱塘逆富春江而上,想不到侯安都率步兵从诸暨攻击永康,留异紧急带人逃往桃枝岭,在悬崖绝壁上筑城,树立栅栏,阻止侯安都前进。
正逢山水倾泻,河水爆涨,侯安都借机率舰队直入堤内,制造高楼战舰,与留异的城墙一样高,然后大举攻城,留异不敌,与儿子留贞臣一起投奔晋安的陈宝应。
这一战,侯安都俘虏了留异的妻子和儿女,接收所有铠甲武器,可谓大获全胜,回军之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现任皇帝是侯安都一手扶立起来的,再加上累年的战功,侯安都原来就有点轻佻的性情变得越发不可一世,经常聚集文臣武将,在一起骑马射箭,吟诗作赋,招待的宾客动辄一千多人。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不管正面还是负面,侯安都的部属也多是违法乱纪之徒,有时遭到政府通缉,就躲到侯安都家里避难。
陈茜怀揣满腔热情治理国家,当然不会坐视这种阴暗的事情不理,只因侯安都确实劳苦功高,所以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古往今来无数次实例证明,任何人犯了任何错误,主动改正的机率几乎为零。
侯安都根本从未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依旧我行我素,呈递奏章时已封好了口,有时发现忘了一些事,就随意打开封口,提笔在奏章上另行备注“再启……”。
之后没多久,侯安都出席宫中御宴,酒至半酣,两腿叉开,斜靠在几案上,流里流气地问陈茜:“比起当临川王,怎么样?”
陈茜知他醉了,不予回答,侯安都再三追问,陈茜随口说:“虽是天命,但也依靠你的努力。”
侯安都大笑起来,继续饮酒。
宴会在尴尬中结束,侯安都却不以为意,请求把所有帷帐、御船及其他装饰物借给他用,打算让他的妻妾内眷在御堂继续举行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