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他是在折磨自己(2 / 2)

一针安定下去,周勀偷得一宿好眠。

第二天被外头走廊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

≈quot;…打捞队还没撤?≈quot;

≈quot;没有,不光打捞队,我听他手下人讲,他还雇了几十个在岛上和附近搜人,偏要找到一点什么才能甘心!≈quot;

≈quot;真疯了,这个混账东西!≈quot;最后一句话周阜山突然抬高音量。

周歆立即压住:≈quot;爷爷,您小声点。≈quot;

周阜山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了。又缓回口气,≈quot;还没醒?≈quot;

≈quot;没有。≈quot;

≈quot;进去看看。≈quot;

≈quot;吱呀≈quot;一声,门被打开了,走廊一点光亮透进来。

周勀在黑暗中重新阖上眼睛。

周歆扶着老爷子走在床前,床上的人平躺,闭着眼,呼吸有些重,但看模样睡得还算香。

≈quot;睡了多久?≈quot;周阜山问。

周歆:≈quot;快十二小时了。≈quot;

周阜山似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quot;让他睡吧,睡着了可能会好受一些。≈quot;随后周阜山挥挥手示意周歆出去。

人走了,房里再度恢复死寂,连着走廊透进来的那一抹灯光也在门缝合上的一刻消失。

黑暗中周勀重新睁开眼。

高烧退了,肺上炎症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喉咙也不疼了。

身体上的病痛神奇般消失,可独独留下心口那一块,从此要他在这漫漫长夜中独自清醒,在清醒中忍耐苦撑。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中旬,周勀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总算见好了,第一件事又要登岛。

这次周歆也不劝了,刘舒兰却不舍得,站在房门口拦着。

≈quot;儿子,别去了,别去了行不行?再这么熬下去你自己都快没命了。≈quot;

可周勀不吭声,拿了外套车钥匙要下楼,结果在楼梯拐角处被周阜山堵了个正着。

≈quot;去哪儿?≈quot;

≈quot;去池尾岛。≈quot;

≈quot;不准去!≈quot;

周勀看了眼,也懒得跟老爷子争,绕着就要出门。

周阜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手里的拐杖就往周勀身上招呼。

≈quot;混账东西,是不是觉得现在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还是老子当年教你的那些道理全都喂了狗?我让你去,让你去…≈quot;

拐杖一下下敲在周勀身上,刘舒兰见势赶紧从楼上冲下来拦。

≈quot;哎哟爸您别打了,别打了,他身体才刚见有些好……≈quot;

当娘的总是心疼儿子,可是刘舒兰越护老爷子越气,打得也越狠。

其实从小到大这也不是周勀第一次挨揍。

小时候周世青忙,刘舒兰又一味护着,所以周勀从小的规矩都是老爷子在给他上。

老爷子那时候已经退居二线,浑身的劲儿使不完,又是当兵出生,那点带兵打仗的凶猛锐气最后全都用到教育这个嫡亲孙子身上。

他不求周勀读书多棒,人有多聪明,只教他顶天立地,男儿要有男儿的担当,所以周勀身上的克制与意志力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受周阜山从小调教打压磨炼而来。

≈quot;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蔫儿不拉几,魂不守舍,哪还有一点我周家长孙的样子!≈quot;

≈quot;孬种,孬种才不敢面对现实!≈quot;

≈quot;……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小安走了我也不舍得,可是日子就不过了?你再看看你,如果小安在天有灵,你觉得她希望你这样?≈quot;

老爷子一边痛骂一边举着拐杖往他身上敲,周勀也不躲,后背和腿上被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刘舒兰在旁边哭天抢地,周歆又要拉老爷子又要挡开周勀,动静太大家里保姆也都赶过来了。全部乱作一团,最后总算把老爷子拉开了。

周阜山喘着气靠楼梯栏杆上,握拐杖的手战栗不止,可是被揍得几乎跪蹲在地的周勀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成了一块顽石,油盐不进。

刘舒兰抹着泪,≈quot;阿勀,你醒醒啊,你这是要妈的命。≈quot;

保姆也在劝,≈quot;…想开点,周先生,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才能往下过日子。≈quot;

似乎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尽快走出悲伤,可是天知道他似乎也并没有很悲伤,至少没有旁人想的那么悲伤。

他只是有些喘不过气而已。

周勀撑着站起来,姿势有些狼狈,但表情十分正常。

他说:≈quot;爷爷,人还没找到,尸体也没有,你们不能就这么判定她已经走了。≈quot;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勀显得很平静。

≈quot;抱歉,我得过去一趟,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饭。≈quot;

他捡了地上的衣服和车钥匙,拍了下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眼看人已经走到大厅。

老爷子又气又急又痛心。

≈quot;阿勀!≈quot;他跺着拐杖喊出声。

周勀停在原地。

周阜山问:≈quot;你到底几时才能面对现实?≈quot;

周勀没转身。大厅那里也没亮灯,他杵立在那,只有苍沉的声音传过来。

他说:≈quot;我相信她还在!≈quot;

周阜山咽口气,缓了缓,≈quot;半个月了,你已经让人找了半个月,如果小安还活着,她早就已经自己回来见你。≈quot;

最痛苦的有时候可能不是现实,而是必须一次次被人逼着去面对这个现实。

造梦有多难,怎么就不能让他好好留在梦里?

周勀闭眼沉了一口气,没言语,抬腿迈了出去。

刘舒兰一下捂住嘴,失声痛哭。

周歆别过脸,眼里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