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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11点15分,梅森住房里的那部内部电话刺耳地响起来。

作为一名律师,梅森养成了星期六上午文稿的习惯,他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抓起电话:“喂。”

“头儿,不要生气,”德拉-斯特里特说,“我这儿有个人,你应该和她谈一谈。”

“谁呀?”

“玛丽-布罗根。”

“布罗根,谁呀?”梅森说,“是那个……谁?对,对,是抢劫案里那个当事人的名字。”

“对,就是他。”

“玛丽是谁?”

“他的侄女,从圣路易斯来的。一听说叔叔遇到了麻烦,她就乘上第一班车,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今天早上刚到。我想你应该见一见她。”

“什么时候?在哪儿?”

“尽快些吧,要么到这儿来,要么到办公室里。”

“1小时后在办公室里。”梅森说。

“半小时行吗?”

“赶那么紧?”

“是的,我想你还有其他事要办。今天与保罗-德雷克联系过吗?”

“没有。”

“他有事要向你汇报,只是不想打扰你。”

“好吧,”梅森说,“半小时后办公室见。”

他脱下运动衣裤,穿上西服套装来到办公室里。德拉和一位蓝眼睛的金发女郎已经提前到达。一看到梅森,那位姑娘赶忙迎上来紧紧地与律师握手,用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睛坦率而又仔细地看着梅森。

“玛丽,这位是佩里-梅森,”德拉-斯特里特介绍说,“头儿,这位是玛丽-布罗根。她坐了一夜汽车,今天早上刚到,凭特别证明去拘留所看望了她的叔叔。”

“并且还带来了一些钱。”玛丽补充说。

“有多少?”

“385元。最初我打算把钱寄给艾伯特叔叔,后来我想,最好还是来看看情况吧。”

梅森点点头:“怎么不坐呢?”

她坐到当事人的位置上,梅森坐到办公桌旁。德拉坐到秘书桌旁,迅速而又慎重地向梅森递了个眼色。

“我带的是现金,”玛丽-布罗根接着说,“已有了回程车票,所以我……”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梅森好奇地看着她问,“我觉得你应该有工作。”

“噼噼叭叭地打字,”她说,“请相信我,真的,我是个打字员。”

“谈一谈你的叔叔……还有你和你的工作。”

“至于工作,没什么好说的,梅森先生。我每天上午8点半上班,拆开邮件,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听写指令,打字,赶着时间去吃午饭,再回到办公室听写指令,重新打字,总是紧紧张张地赶在老板下班前把那些回信放到桌上让老板签名。然后,我留下来,装信封、贴邮票、发信,登记复写的那一份信件,锁上门,回到与另一个姑娘同住的公寓里,吃些东西、洗袜子、洗内衣,躺下就睡,准备第二天上班。”

“你总是尽力在存钱吗?”梅森说,与其说是提问还不如说是在评论。

“是的。我总是尽量地节约开支,为假期存款,只有这样我才能出门去度过两周的假期。我千方百计地减少花费,买东西与人讨价还价,一分一厘地在菜单上算计,一切都控制得合情合理。”

“总之,生活就是这样,为了生计而不得不疲于奔命。一个姑娘还要不停地装扮自己,要付卫生费,要一直穿着长筒袜好让老板的直观感觉良好,要付房费,要缴个人所得税、社会保险金、营业税、证照税。每当你把节省出的一元钱存进银行时,你总会觉得终于又从财神那里抢来了一百分钱。”

梅森听着,微微一笑。

德拉-斯特里特看到梅森的表情,郑重其事地眨了贬眼睛示意道:“玛丽的背景很有趣,她帮助她叔叔退了休。”

梅森点点头:“我想象得出,你带着足够的钱到这里准备付给我,这就说明你将做出极大的牺牲,布罗根小姐。”

“我的命运就是如此,”她说,“你有你的收入,但我相信,你需要付办公室的租金,购置不断增加条款的法典,每月需有两次的雇员工资支出,各式各样的交通费开支,还有不断收到的税收通知单等。你有许多让你头痛的事情呢。”

“没有那么严重。”梅森笑着说。

“请不要笑我,款项可以互相拖欠,但生活是为了什么?你得不停地忙碌,不断地解决问题。”

“你一定非常爱你的叔叔。”

“当然。我父母双亡,艾伯特叔叔抚养我,供我上学。他是一名推销员,干得很不错,夜里还开车。有天夜里一个醉酒的司机忽地一下开车撞了他,痊愈之后他却丧失了旺盛的精力。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修好一辆车一样去修复一个人崩溃的精神世界。”

“那时你怎么办了?”

“他变得非常沮丧,心灰意冷,我告诉他不能这样。只要能找到一个不用花费很多钱付房租和有一个能放置衣着的地方,他就能活下去。我劝他到一个活动房屋区去住,那就能满足他的最低需求。”

“你帮了他一些忙吗?”

“是一点忙。我出钱买了那个活动房屋,当然,不是出了全部的钱,而只是一部分。但那已是我为度假而准备的所有积蓄了。”

“现在他遇到了麻烦,又求你帮忙了吗?”

“没有求我。他连封信也没有给我写过。为此我已埋怨过他。”

“他为什么不写信给你?”

“他说如写信给我的话,我会立即赶来给他找律师的。他还说很幸运法庭已委派了本州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无论你再说什么,凭我的直觉和经验,你就是那个好律师佩里-梅森。”

“你是否意识到,当法庭委派某位律师去为一个无罪者辩护时,这位律师一定会竭尽全力免费去工作的。”

“艾伯特叔叔也这么说。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可能,但事实上的确如此,对吧?”

“而你告诉我说你有钱,是吗?”

“当然是的。为什么不能说钱呢?律师不能只是尽义务,除非案犯一贫如洗。艾伯特叔叔虽然全靠你,但他还有我呢。当然我这少得可怜的一点钱根本不够你这个档次的收费标准,但是,梅森先生,虽然你已接受了这个案子,我付上一些钱也算尽一点力吧。”

“是的,我已经接管此案,不需要你付任何费用。”

她睁大眼睛,说:“那怎么可以,对你来说太不公平。我不会那样处事。梅森先生,一生中我都在公平处事。如果有人公平待我,我亦将公平待人。艾伯特叔叔告诉我,你在竭尽全力为他辩护,如同你已收到了100万元的律师费一样。”

“你已经见过了你叔叔。要马上返回吗?”梅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