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不会打搅你们,”阿曼达很歉意他说。
“我们还没有开始呢,”肯说,“我们刚订好菜,你想看看菜单吗?”
因为餐厅的普通陈设,以及同桌的客人使阿曼达感到很压抑。“我——你们吃什么我要什么好了。”
“我们要的都是一样的,”吉塞尔脱口而出,“今天的主菜是烤牛排和土豆,是这样吧?”
“那太合我的胃口了,”阿曼达说,毫无一点热情。
吉塞尔把订菜单交给餐厅主管,然后转过头去对着伊迪丝-穆尔。“哦,穆尔太太,刚才您正讲到五年前,您被发现患有髋骨恶性肿瘤。”
伊迪丝不情愿地扬了一下手,“唔,如果你真想知道这一切的话——”
“穆尔太太,我非常想知道您是如何痊愈的,”季霍诺夫打断了她的话。
“是的,一定要告知我们,”肯又补充说道。
阿曼达紧闭着双唇,保持缄默。她想告诉他们除了伊迪丝-穆尔讲的关于在山洞治愈的事,还想告诉他们,甚至连伯纳德特本人,这个所谓的胡说八道的奇迹的杜撰者,根本也不相信山洞会有什么奇迹,与此相反,在她生病时,她所去的是一个叫考特里的温泉疗养地。尽管如此,她还是保持着缄默,因为她不想去贬低这位平凡的英国妇女的荣耀,当然更不想让肯伤心,特别是在这儿,当着这伙奇怪的人的面。
“简单地说,”伊迪丝-穆尔说道,“我被迫辞去了与一个很有才能的制片人合作的工作。只能依靠拐杖四处走动,这时伍德考特神父——就是昨天在火车上的那位神父建议我参加由他率领的朝圣团到卢尔德来。尽管我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但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而且伍德考特神父对我也未抱多大希望。不过,我还是来了,在这里我已作好了尝试一切的准备,这你们都很明白。”
除阿曼达外,他们都不住地点头,好像完全大彻大悟。阿曼达注意到,肯是其中最有精神的一位。伊迪线-穆尔停止了她的独白,以便等候上午餐的第一道菜。盘子刚放到桌子上,这位英国女士便又开始了她那故事,阿曼达发现她的语言毫无特色,单调乏味的声音使人心烦。尽管如此,阿曼达还是装出一副在专心致志聆听的样子。
“第一次来卢尔德后,我身上没有任何变化,”伊迪丝-穆尔像是在背诵。“也许是因为那次逗留的时间太短,还有我祈祷的还不够,祈祷时甚至还抱怀疑态度,”她的目光围着餐桌扫了一圈,“大家必须坚信,”她说。她非常做作地咀嚼着小虾,塞得满满地一嘴还背诵着。“四年前,我第二次来到了卢尔德,我下决心要更加努力,呆得时间更长一些,祈祷更虔诚一些。我时时在山洞祈祷,从不间断地喝圣水,把自己整个身子全部浸泡在泉水浴池里。在我卢尔德之行的最后一天,在别人的帮助下从浴池里出来,却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站立了,能够行走了。我到了医疗中心去检查。接下来的三年里,我每年都返回卢尔德,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
“这被确认了吗?”季霍诺夫问道。
“已被16名不同的医生确认了,”伊迪丝说,“甚至我那已经萎缩的髋骨又开始增长,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有X光透视片为证。”
“真是一个奇迹,”肯敬畏地说。
“这已经宣布是个奇迹,”吉塞尔热情地叫起来。
伊迪丝-穆尔有所收敛地保持着一种谦逊的神态,阿曼达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的秉性。“不过这奇迹还没有正式宣布,”伊迪丝说,“巴黎最著名的专家保罗-克莱因伯格博士还要给我检查一次。他将在这一周抵达卢尔德进一步证实我的——我的完全康复。”
“不过,这已是未公开的秘密,”吉塞尔引用了她最喜欢的一句美国习语说,“在卢尔德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知道您已经奇迹般地痊愈了,您是最后一位得到圣徒伯纳德特恩宠的人。”
“噢,这我可并不知道,”伊迪丝说着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但是她并没有否认此说。
“这么说,奇迹确实发生了,”肯仍旧敬畏地说,“而且奇迹能在任何人身上发生。”
“如果他们的信仰是真诚的话,”伊迪丝庄严地宣布,俨然是一个神圣的女祭司。
这时阿曼达低头对着菜盘,感到一阵恶心,食欲顿时荡然无存,唯一的希望是尽快带着肯离开这个阴险、愚蠢的英国女人。
季霍诺夫,声音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您把一切都归功于洗澡吗?”
“归功于这里的一切,归功于圣灵怀胎的一切学说,”伊迪丝说,“不过我的痊愈是在我第二次卢尔德之行的最后一天洗澡后发生的。”
伊迪丝刚说完,一位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绅士——他一下让阿曼达想到了她曾见过的P-F-巴纳姆的照片——出现在伊迪丝的身后,接着又弯腰亲吻伊迪丝的脸颊。
“雷杰——”伊迪丝非常高兴地叫了起来,“诸位,这是雷杰-穆尔先生,我的丈夫。”接着,她又一个一个地向雷杰介绍。
“伊迪丝,”雷杰说,“我很抱歉打断了你同朋友们的谈话,不过我必须和你单独谈谈,我有重要的事。”
“不过,雷杰,”伊迪丝抱怨说,“我还没有吃点心呢。”
他半拽着这位奇迹女士离开了椅子。“我呆会儿请你吃冰淇淋,请跟我来,”他向大家致意。“很高兴能同大家认识,诸位。希望再次见到你们。”
他连推带拉地带着犹犹豫豫的伊迪丝走出了餐厅。
“这么说主要是洗澡了,”季霍诺夫自言自语地咕哝着,猛地转过身子,面对着吉塞尔。“你都已听到了,她说奇迹发生在洗澡之后。”
“是啊,你现在正是用的这种方法时,”吉塞尔说,“你可是从今天上午开始洗澡的啊。”
“恐怕不是这样吧,”季霍诺夫承认说,“我只是在山洞祈祷,并没有去浴室洗澡。”
“那么,塔利先生,就从今天下午开始吧。”
“我会的。不过首先我得在城里找一所住处,”他又迅速地加了一句。“吉塞尔,同你父母住在一块太令人愉快了。只是那地方离这太远了,不太方便。我想离浴室近一点。我必须在城里的旅馆找个住处。我已经找过了,我还要去找。”
吉塞尔精明干练地盯着他。“一直使您忧心忡忡的,就是在卢尔德找个旅馆住下?”
“我知道这不太好办,但是却很重要。”
“也许我可以帮助您找到一家旅馆住下,不过得另加费用。您愿意多付钱吗?”
“只要是合理的费用,我都愿意付。”
“那么就给我400法郎,作为定房费。”
“可以。”
“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做,”吉塞尔说着,站了起来,“事实上,今天晚上我自己也得搬到城里。我的一位女朋友要到戛纳去度一周的假,因此她把她的公寓交给了我,为了这些麻烦事,我不得不到这里来。现在,我陪您走着去浴池,你就可以马上洗澡了。五点时,咱们在旅游局门前见面,然后驾车回到我父母家去取行李,今晚咱们俩再一道返回卢尔德。当然,这一切得取决于我能否在这里给您找个旅馆住下。”
“你能找到吗?”
“我想差不多,”吉塞尔说完,朝肯和阿曼达挥了挥手。“很抱歉,让您听我们这些繁琐无聊的商业谈判。认识你们俩人很高兴,祝你们好运。”
阿曼达目送这个行为不太检点的姑娘与这个老头子一同离去后,转过身子面对着肯,想直截了当地把出租车司机所讲的一切告诉肯,告诉他伯纳德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山洞或这里的泉水能治病,她为了治愈她的病,曾经到过另一个小山村去洗温泉。但是面对着肯,她不禁暗自惊叹,啊,我的天,他的精神和信仰正在未来空间里飘游,
“穆尔太太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他还在嘀嘀咕咕,“她为我做了很多事,给了我很多启迪,使我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天哪,阿曼达心里暗暗地寻思,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清醒地面对事实真相。
除此之外,她还自己寻思,自己最好去证实一下司机所讲的有关考特里的故事,最好亲自去一趟考特里,亲自去查查司机讲的是否是事实。可以再等一天告诉肯这件事的真相。
“肯,也许你应该上楼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我要回山洞去,”肯固执己见,边说边站了起来。
阿曼达两眼瞪着他。这就是她的丈夫,那个言谈犀利、思想敏锐的律师,那个体格健壮的棒球员,那个热情奔放的情人,可如今已被折磨得这般呆头呆脑,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无论如何得设法让他度过难关,恢复正常,尽管这是她作为心理医生以来,遇到的最为棘手的病例。
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很好。”
“晚餐前再见。”
她真不知该怎样度过这空虚的下午。也许应该去给她那未来的婆婆买上一个纪念品,买个塑料的圣母玛利亚雕像。
雷杰-穆尔在乘电梯到旅馆五楼的路上,一反常态,默不作声。不过伊迪丝知道他心中有事,也知道他在等待着回到他们房间后才向她吐露心中的秘密。
他们一回到房间,房门立即被关上了,雷杰一把就把他妻子推到桌子旁的一把高靠背椅子上坐好,他自己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旁。伊迪丝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他开口说话,准备洗耳恭听他的心里话。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伊迪丝,我不得不让你同我单独在一起,我觉得有些事必须同你商量。”
“难道就不能再等几分钟吗?正与那些可爱的人吃午饭,他们很想多听一些有关我痊愈的事。”
“正是此事,”雷杰大声强调说,“我要同你谈的正是此事。”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谈什么,什么正是此事?”
“有关你痊愈的事,”雷杰说,“就在我与同你在一块的那一伙人接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些想占便宜的家伙为了从你那里得到忠告和灵感,正把你逼得走投无路。”
“不过他们并不是那种想占便宜的人。那个好心的塔利先生还说他愿意为我付午餐费。”
雷杰终于发怒了。“伊迪丝,我不是说钱。我是说他们正在占便宜,占你的——你心中的便宜。”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已经习惯了雷杰像跟小孩子似的对她讲话,现在她又做出准备忍受一切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想利用你,”雷杰回答说,“每个人都想从你身上获得勇气,这是因为人都是自私的。我的主要意思是你不应该四处无偿兜售你的故事,你不应该那样做。”
“干吗不应该呢?”她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样做有什么错?假如我痊愈的故事能够给予他们灵感,给予他们希望,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我是他们的楷模,一个幸运地得到奇迹恩宠的楷模。他们想知道痊愈是可能的,我为什么不应该告诉他们呢?”
雷杰一时语无伦次。“噢,因为——”他犹豫不决地说,“因为——噢,我觉得最好是等官方确认了在你身上出现的奇迹后,你再讲给他们听。”
“噢,是这样,”她说,如释重负。“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就大可不必了,我的痊愈已被证实了。官方正准备正式宣布此事——从技术上讲,我们都知道——到后天就宣布。今天,我与医疗中心的布耶尔博士讨论此事,讨论了整整一上午。他是这个领域里最有权威的两名专家之——另一位是对肉瘤病例造诣颇深的专家——巴黎的保罗-克莱因伯格博士,明天他要到这里来复查我的病例,还要对我进行最后一次复查。”
“明天?”
“肯定。布耶尔博士在克莱因伯格博士到来后,会打电话通知我,告诉我星期三同克莱因伯格博士见面的时间。等克莱因伯格博士证实了我身上出现的奇迹后,便要正式宣布此事了。”
“噢,如果真是这样,”雷杰说着松了一口气。“那就另当别论了,那么我就不应该担心了,因为这事就要宣布了。我想你谈谈此事也是很好的。”
“当然很好,雷杰,很高兴你同意了。”
“是的,我肯定会不成问题的,”雷杰平静地说,“而且,正如你所讲,这可给予众多身患病痛的人以信心,使他们也可以得到康复。哦,对了,伊迪丝,今后我要同你一道宣传。你正肩负着伟大的传播福音的使命,就像上帝派来的第一个使徒,传播奇迹的福音。”他停顿了下来,脸上泛起了红光。“事实上,我们应该为此再次庆贺。詹姆特刚结束他的新饭馆的装修——现在,那地方可大了——今晚他请我去一道庆贺重新开张,——我们可在城市张贴传单,向人们宣告这一伟大的事件——”
“太棒了!”
“——而且我希望你能在那儿站在我身旁接待客人。来的人肯定很多,我们有一张特别的餐桌,我们可邀请八到十位重要的客人同我们一道进餐。客人不仅仅只是卢尔德的,而且应该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圣团。我知道,他们遇到你会非常地惊讶,你可回答他们的问题。听到你故事中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会受到极大鼓舞。你觉得怎么样,宝贝?”
“当然我想去那里,而且告诉他们想了解的一切。如果你一点也不介意,我是不会介意的。”
“我一定要这样做,”雷杰说着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又弯下身子去吻伊迪丝的脸颊。“你是我的小乖乖,我的有着奇迹的宝贝。我要和你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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