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坚信唯物主义的并且坚信它的人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三观的冲击多少会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但夏洛克并不。
他认真地听我说超能力者,说外星人,说异人族,说妖怪, 说变种人。他全程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表情在我说到关键点时会有一点细微波动, 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我并不想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还是惯于掌控自己的情绪。解释告一段落后,我饮下清茶, 随即好整以暇等待他的回应。
事实上, 这是世界有着独有的、只对异常事件与异能者、变种人们负责的部门,他们抹掉这些还没做好现于人前准备的超自然力量的痕迹, 行走在暗处,保护着普通民众。如果不是因为外星人入侵纽约的事件, 可能大家也只知道一个钢铁侠而已——托尼是个普通人,他能够成为英雄大部分依靠他的盔甲, 民众为之疯狂, 但这前提是, 他们知道托尼依靠着科技, 而不是别的什么力量。
纽约一战让复仇者联盟成为纽约市民口中的谈资, 但在其他国家,消息却被全面封锁,这大抵就是各个国家当权者私下里的默契。神盾局在之前也负责把握好普通民众与超级英雄之间的平衡, 只可惜现在神盾局垮台,某些超能力者觉得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剑已经消失,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但这仅限于美国境内,伦敦算是比较安静的城市,虽然有着诸多犯罪者,但至少迄今为止还没什么超能力者敢出来刷存在感。美国有尼克·弗瑞和科尔森,而英国也有麦考夫,他虽然也是个普通人,但手腕强大,即使在处理超能力者这方面,也绝对能够胜任。但令我惊讶的是,即使麦考夫是夏洛克的兄长,但夏洛克却对这些毫不知情,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他,是个刚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年轻人。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我的住所,甚至忘记了我与鹤丸正坐在他的对面。他猛地起身,在不大的空间内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我与鹤丸能够听到他在说话,但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英音加上超高的语速让我们两个颇为头疼,鹤丸本还兴致勃勃地想看到夏洛克知晓这些后作何反应,这会儿也懒得去辨明这人在嘀咕些什么,他懒懒地瘫在沙发上,一边瞄着仍旧在来回踱步的夏洛克,一边凑到我耳边轻声开口道:“这就是所谓的旁若无人吧。”
“也许。”
普通人知晓这些,也许会兴奋,向往或者是担忧害怕,但夏洛克并不。看他的反应,与其说是兴奋,倒不如将其形容为……干劲十足?
大抵这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类的不同之处吧,我倒是毫无意外。
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点,拍桌子的声音差点吓了我一跳。
“哦天——我早就该想到的!我得说非常感谢,那么我想得过会儿再见了!”
“……他这属于正常反应吗?”
“也许吧。”
我与鹤丸望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随即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不再为此时劳神,所以说,还是应付不来夏洛克这种类型啊。
烦心事告一段落,神盾局的小姑娘也发了消息过来,说麦考夫不会去找我们麻烦。我表示感谢,并且决定下次请她吃一顿火锅。
我与鹤丸终于实现了将时间交予自己支配的愿望,当晚我们就去了当地最大的音乐广场去看了喷泉,当喷泉伴随着炫目的灯光升到最高处的一刹那,我们与周围的情侣并没有什么两样,在如同白昼的黑夜中拥吻。
有传闻说,这会获得幸福,也许吧。
我们十指交握,绕着广场周围的路散步,在这座城市内,似乎同样性别的两个人成为情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还不小心看到了两位金发碧眼的姑娘在角落里接吻。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说啊,三日月。”
鹤丸仿佛瞧见了我窘迫的模样,向前走了一会儿才饶有兴致地开口道:“这算是完成了计划单的一部分吗?”
都说恋爱中的人不可理喻,我与鹤丸都自诩存于此世千年有余,活得透彻且看淡了许多事情,但实际上,在恋爱这方面,我们的确有些……幼稚。
因为日常相处太过水到渠成的缘故,我们都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少了点儿什么,情场浪子托尼曾经吐槽,说我与鹤丸之间像是结了婚二三十年后的相处模式。
简而言之就是夕阳红,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没有恋爱的感觉,少了点儿刺激和新鲜感。
千年老刀不晓得那是什么玩意儿,夕阳红怎么了,瞧不起夕阳红吗?
当然,最后我们仍是败给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两个老家伙甚至还去网络上寻找什么恋爱攻略和约会场所推荐,最后我们决定列出一个清单,按照上面的条目一一实施。比如说一起去泡温泉,换上浴衣尝试捞金鱼,还有二人旅行,在当地名胜处拜托别人照一张合照之类的,来到伦敦后,去音乐广场看喷泉也是其中之一,很显然,我们已经将其实现,如果非要说出感想,大概算是非常满意了。
“如果白天来这里,也会别有一番滋味吧。”虽然已经是深夜,广场上还有许多人在闲逛,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还有卖场的中年男人,唱的大概是苏格兰小调,木吉他的声音非常清澈,隐隐钻入耳中,倒像是自己建造了一片净土,与这喧闹声格格不入了。
我回过神来,附和道:“是啊,我们下次可以借来邻居的相机拍鸽子。”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的对话经常发生在我们之间,如果被昔日的同僚听到,大抵会被吐槽两个千年老刀太过幼稚吧。事实的确如此,我承认自己变了很多,不仅仅是性格方面,就连为人处世与看待这个世界的心态,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如此说来,我得感谢审神者,他让我现于此世,可以触碰一切,可以与别人交流,而不是像幽魂一样存在于虚空之中,只能当一个旁观者,却永远无法参与。
鹤丸说去买点东西,我坐在长椅上吹着风,突然想到当年昔日同宗刀剑们并未沉睡,那时今剑还是大太刀,而三条的诸位,我是年纪最小的那个,石切也不若如今这般沉着冷静,我刚刚诞生时,他也不算太大,曾扯着我的袖子,信誓旦旦地说他会保护我。
今剑那时已经十分高大,他抱着他的本体,屈膝坐在角落,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像是在看调皮的弟弟。
说实话,对我来说那段往事也算是黑历史。一个成年人无论如何都装不来什么小孩子,可惜身体是个还没有三条宗近一半儿高的小家伙,抱着比自己还长的本体一言不发,我知晓自己那是太过阴沉,但大家都以为我不善言辞比较内向。三条宗近一直在教导我如何说话,如何行走坐卧,如何活得更像是个‘人类’。他是刀匠,虽然地位尊崇却比不上京中的贵人们,而他教育我时,却试图让我完美地遵循贵族礼仪。
他曾说,不能让这最美的刀剑埋没。
再后来,我的形态也慢慢向成年靠拢,同宗刀剑偶尔会相见一次,幼时的亲昵不在,但彼此关系也并未疏远,我曾与石切与小狐盘膝坐在樱树下饮茶,随即便各奔东西。
然后我们再次相见,就是在审神者的本丸了。
突然回想起往事,却也觉得非常有趣,在人类不知道的时候,他们铸出的刀剑生出了意识,拥有了心,他们如同人类一般在阴影处生存,现于此世并且享受一切,随即因灵力溃散而沉睡不起,直至多年以后再被其他人唤醒。
“哇——吓到了吗?”
我回头,看到拍着我的肩膀的鹤丸晃了晃手上的纸袋,他见我没有显露出惊讶的模样,又生出了几分挫败感,甚至感觉那双眼眸都暗淡了许多:“喂——就不能表现出惊讶的模样吗?”
“啊,是真的吓到了。”我忍俊不禁,起身接过纸袋道:“心脏扑通扑通在跳呢,要听听吗,鹤?”
“并不是很想听啊。”他撇撇嘴,语气中充满了对我的嫌弃。
鹤丸摊手大步前行,我无奈,只能慢悠悠跟在他的身后。我们一前一后迈步前行,将吵闹与喧嚣都抛在了身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吉他弦被拨弄的声音,非常好听。
“鹤啊,买了什么?”
“口琴。”他把纸袋里的小盒子掏了出来,冲我晃了晃:“其实我更想顺手摘下一片树叶,吹起来的语调一定很好听。”
我失笑,随即与他一起离开。
计划单上又多出了学习吹口琴的项目,所幸这不算太难,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就能吹奏出简单一点的童谣了,他还同我说要学习弹奏三味线,想要弹出平安京最盛行的曲子。
“甚好甚好,鹤只为我一人独奏吗?”
他无奈地凑过来揽住我的脖子,道:“贪心不足啊,老爷子。”
我笑出声来,倒是难得的疏朗开怀。
大抵又是一夜好眠。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事件,但在伦敦生活的这段时光却让我们难得放松一二,我们几乎逛遍了伦敦所有的著名以及非著名景点,身为本地人的雷斯垂德给了不少建议,我们上次在看望他时送了自制刀剑周边过去。
是我与鹤丸本体的缩小版,亲手所制,很有趣的小玩意儿,我与鹤丸分别作了对方的,送给人的话也不算失礼。事实上雷斯垂德并不知道我与鹤的真实身份,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两个小玩意儿表示喜爱,大抵是男人或多或少会对冷兵器有些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