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牢狱之灾(2 / 2)

三犯春 淮西 2063 字 8个月前

“卢公自是心如死灰,张公也是见过的。”谢容与说到此处,哀叹了一声,“我见他时他状态就很不好了,他说他数日不曾睡觉,一闭上眼就能看见祖皇帝的脸,他觉得无言苟活,了无生趣,我百般劝诫,无奈他还是……”

谢容与不忍再往下说,余音里的哀痛之情却久久不散,在场的人皆感同身受。

张大人是知道的,卢公确有求死之意,为此他还问过谢相该怎么办。谢相确实想要入死牢见一见卢公,只是卢公觉得没有必要再见。

“谢相之言本官能作证。”他面相安陵公主说,“谢相与卢公情同父子,朝中无人不知,谁都有可能想让卢公死,唯独他不会。”

叶白榆已经知道了答案,恰恰最不可能的人才是压死卢公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看了岳大郎用刑之后才知道,今日给她行刑的狱卒手下留了情,再加上谢容与来得那样及时,足以证明这个狱卒是他的人。

谢容与秘密去见卢公,必定没有其他人在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死去的卢公,谁也不知道他那日到底说了什么。

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说辞,若非叶白榆去劝过卢公,确定他当时没有理由那么快自尽,几乎也要信了谢容与的说辞。

“我也觉得谢相不会对卢公不利。”她道,“既然没有证据能证明卢公是被迫自尽,那可能卢公真的心如死灰了吧。”

唯二见过卢公的两个人皆没有害卢公的证据,确实就可以定论了,卢公是自尽而亡。

但是那些信……

张大人的脑门上又开始冒汗,他不敢去华阳殿传人来审问,只好把矛头对准岳大郎。

“岳少卿,你若不能说明那些信的来历,本官却是不能放你的。”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岳大郎简直活见了鬼,“那卢家仆从不是都说了是陛下之意吗?”

张大人道:“这仆从的话明显有漏洞,陛下叫谢相一声老师,如何会对老师敬仰之人下毒手?何况卢公历经三朝,乃我南陵当之无愧的肱骨,陛下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陷害他!倒是你岳少卿,收买鸿胪寺官员证据确凿,害卢公之心昭然若揭,难保也收买了卢家仆从为你做假证!”

这口惊天大锅咣当扣下,岳大郎几乎被砸懵了。

他心里清楚,此事是太皇太后所为,可他难道当堂指认太皇太后吗?若太皇太后因此遭世人诟病,被迫放弃辅佐幼帝之权,那岳氏一族还怎么混?

他没来由地冒了一阵冷汗,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太皇太后让他陷害卢公,又让身边内侍假借陛下之名接触卢家仆人,那个内侍十有**也不会留下活口,这一局她自己一点嫌疑没留下,最后锅不是扣在陛下头上就是扣在他头上!

张大人明显不可能问罪陛下,那岂不是就剩下他来顶罪了?

岳大郎像被人抽走了魂儿,霎时浑身冰凉。

他心如死灰的模样落在叶白榆眼里,她便知道,这一局就到岳大郎为止了。

太皇太后果真不是一般人,自家亲侄孙说舍弃就舍弃了。

这日,张大人到底没有惊动华阳殿,只严审卢家仆从跟岳大郎。卢家仆从经不住严刑拷问,承认自己撒谎,其实是岳大郎收买了他,让他盗取卢大郎的书信。

岳大郎情知自己已是弃子,也再经不住严刑拷问,只好承认是自己构陷卢公。

证据确凿,但大理寺卿张大人不敢拍板定案,只好拿着几分供状进宫请示太皇太后。

岳氏见了那些供状,先是惊得拍案而起,反复询问张大人事情经过,待确定罪证确凿无有疑点后,颓然坐下,捂着头许久说不出话来。

张大人惶然等了许久才又听太皇太后道:“既然罪证确凿,张公只管判,岳氏出了这样丧尽天良大逆不道的子孙,吾无言面对天下人!”

张大人不敢吭声,听太皇太后说了一堆自我反省的话后才告退。

岳大郎污蔑忠良,致使南陵痛失肱骨,非斩立决不可平民愤。岳氏子孙被判斩刑,太皇太后无颜面对天下,自称要在华阳殿念经礼佛,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岳大郎行刑那日,叶白榆还在家养伤。莺歌去现场凑了热闹,回来转述给她听。

“姑娘你是没瞧见,宁阳侯一家老小几乎要哭死在当场,那可是长子长孙啊,世子夫人哭晕过去好几次,岳南风就更了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喊冤,说大理寺包庇姑娘,必定也跟北黎勾结了,一会儿要去请陛下的旨,一会儿要去请太皇太后的令,还煽动百姓,说你是北黎奸细,只差没上天捅个洞出来。”

“可惜岳大郎犯了众怒,在场的百姓无不叫嚣让他快死,根本没人理会岳南风,甚至连她一起骂,说她是同谋,简直笑死个人。”

莺歌因为看不惯岳南风,言语间尽是幸灾乐祸。叶白榆却在想,岳大郎的死还只是开始,要趁着这股风让太皇太后彻底失去岳家这个大靠山。

屋外忽然有人敲门,谢容与的声音传进来:“阿榆。”

莺歌登时警钟大作,“他,他怎么又来了?”

自从上次门锁被谢容与废了,叶白榆就没有再上锁,反正也锁不住,随他去。

“莺歌先下去吧。”

“哦。”

莺歌开了门,缩着肩膀退到一边,等谢容与进来,才出去关上门。

谢容与拿着伤药走进内寝,“今日好些了么?”

叶白榆道:“你送来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那点皮肉伤不成个事,早无碍了。”

听出了她的讽刺之意,谢容与道:“我没有杀卢公之心。”

叶白榆笑,“没有人质疑你,你何必多解释这一句。”

谢容与默了片刻,又道:“阿榆是打算扶持陛下与我为敌么?”

叶白榆不置可否,“你这是承认自己跟陛下为敌么?”

谢容与轻叹一声,在床沿坐下,道:“自来辅臣难有好下场,陛下已经忌惮我,不是我与他为敌,是他将我视为敌,我暂时退不得,唯有先压制他,但是阿榆你不该牵扯进来,陛下实非表面那样软弱,也断不可能与你同路。”

谢容与用话套她的底,她也在探他的底。他们两个从无话不谈相知相惜,到遮遮掩掩玩弄心计,真是可笑的命运。

“你与陛下师生情谊尚不能同路,何况我与他隔着两国立场,不过是刚好他要动你,而我朝陛下尚被你困在南陵,我帮小陛下一把,若能暂时拖住谢相也是好的,可惜,谢相全身而退。”

她话里赌气的意味,谢容与听出来了,若她只是想跟他赌气倒没什么,只怕她没有气。

他自嘲一笑:“原来阿榆是为了萧宸。”

“那不然呢?”叶白榆就是故作赌气给他看,“我难道为了一个利用我且把我送进大狱受刑的人吗?”

谢容与张嘴要说话,忽闻外面莺歌大叫:“岳姑娘你硬闯进来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