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边沐面色沉重，看着从尸体断脖处爬出来的水蛭，开口道，“是魔蛭。”
话音刚落，菘蓝接话，“没错，魔气腥重，确是魔蛭不假。”
顾亿愕然，“是我们之前在秘境中遇到的那些水蛭？”
谷边沐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之前那些没有魔气，现在这些水蛭，魔气冲天，钻入人体内，会将他们变成魔物，只知杀戮。”
“竟然是魔族，”顾亿不解，“郝仁怎么会有这个？”
谷边沐没回答，一把将顾亿拉到身边，抬脚踹开一个欲偷袭的小女孩。
“不要被他们抓伤，魔蛭会顺着血液进入体内。”
顾亿打了哆嗦，沉吟片刻，将心一横，催动灵力灌入木剑。
谷边沐见状，出声制止，“顾亿，不可。”
顾亿一笑，“没事，我有分寸，就用一点。”
长剑有了灵力，剑气所到之处，怪物倒了一片，很快给几人身前扫出一片空地。
顾亿暗喜，还未松口气，不远处传来红杏惊呼声，“关哥哥！”
顾亿转身，就见不远处关园衣衫染血，倒在地上，红杏一脸焦急，又要给他止血，又要防止魔物偷袭，手忙脚乱。
“阿沐，我离开一会儿。”
谷边沐点头，“你多加小心。”
顾亿一剑挥开魔物，起身一纵，跃上高台，一剑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正是郝仁，见顾亿偷袭，忙侧身避开，抬头看她，眼神欲沉，“是你啊，美人儿，我正要去寻你呢......”
“少废话，把魔蛭收回去！”顾亿将剑尖指着他，“不然杀了你！”
郝仁眼睛放光，笑容暧昧，“照理说美人儿发话，不该不从，只是魔蛭已出，不吸饱血是不会停止的，你这要求，着实是为难我了。”
顾亿怒道，“那你去死吧！”
两人对了数招，郝仁比之先前，强了不少，他身上黑气十分古怪，闻之令人头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顾亿将心一横，长剑挡胸，双手掐诀，欲不管不顾榨出全部灵力。
这时，一道红影翻身上台。
是红杏。
“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我春风城百姓？”红杏衣发凌乱，隐有血迹，看上去颇为狼狈。只一双看着郝仁的眼睛，怒恨交织如火。
郝仁眉头一皱，露出一个十分嫌恶的目光，“哪里来的丑八怪，也配和本座说话，真是污了本座眼睛，这样丑还不如去死！”说着聚起一团黑气，冲向红杏。
顾亿一惊，忙要将人扯开，不料红杏手臂一挥，一掌将她拍到台下。
“咳咳！你大爷的，怎么还......”顾亿捂着胸口，正要控诉，下一刻目瞪口呆。
只见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红杏将手高举头顶，掌心朝天，口中喝道，“来去镜！”
瞬间，苍穹云海纷纷颤抖，似狂风卷落叶，瑟瑟不停。
下一刻，在顾亿惊诧目光中，整个天空都掉了下来。
没错，天塌了。
天空急坠而下，若泰山压顶，势不可挡，眼看就要压倒众人，光芒一闪，忽地变成一柄巴掌大的菱花状铜镜，落在红杏手中。
顾亿还未回神，胸前一动，一块碎片飞将出来，窜入铜镜，顷刻间光芒大盛。
红杏举着铜镜，对准郝仁，“去死吧！”
光线暗淡，顾亿睁开眼睛，就见郝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红杏站在台上，拿着镜子，默然不语。
“你......”顾亿上前一步，正要说话。
人群中传来声音。
“她，她是红杏吗？怎么这样丑？！”
“是啊，真的好丑，我之前怎么会觉得她美，我是疯了吗？”
“咦，想想都恶心，我竟然让我的孩子被这样一个怪物赐福，”一个母亲将孩子耳边杏花扯下，扔到地上，“老天保佑，可千万别长成她这样！”
“怪物？怪物会不会就是她引来的？”
在春风城民众眼中，天地忽然昏暗下来，他们只觉眼睛一痛，似乎一直以来有什么东西遮在眼睛上被人扯下，白光忽闪，再次睁开眼睛，就见红杏站在台上，昔日盛颜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被魔蛭寄生的人不再发疯，倒地身亡，亲人扑在他们尸身上，放声痛哭。
“怎么会这样？呜呜......怎么会这样？”明明上一刻大家还聚在一起过春心会，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怎么一眨眼时间，就死的死，伤的伤呢？
“是她！一定是因为她，”有人指着红杏，眼圈通红，目光怨恨，“这种怪物给我们祈福，怎么可能祈得来福禄？分明是厄运！”
“没错，厄运一定是她引来的！”
“都怪她！！！”
...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幸存者心中所有负面情绪终于找到发泄口，对准红杏，肆意放出。
“打死她！祈求上天宽恕！”
“杀了她！告慰逝世亡灵！”
“杀了她！杀了她！”
...
有孩子弯腰捡起石块，朝台上砸去，更多的人捡起武器，朝台上逼近。
红杏不躲不避，仍由石子砸破额头，鲜血流下，将她本就黑糊糊的脸染得黑一片红一片，看着滑稽可笑。
顾亿一点笑不出来，抬步就要冲过去。
一个身影抢先一步，是关园。
他将红杏护在身后，怒视台下众人，“谁敢伤她？！红杏是我未婚妻，是春风城未来的城主夫人，与她作对，就是与我关园作对！”
兵甲响动，侍卫围住高台，刀剑朝外。
“擅自动手者，杀无赦！”
民众退止，关园转身，“咳咳，杏儿，你没事吗？我......”话说一半，人倒了下去。
“关哥哥，你怎么了？”红杏接住关园，这才发现他外衫破裂，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极深，只有寸许刀把留在外面，正往外汩汩淌血。
“你受伤了！”红杏忙给他按住，一脸焦急，“没事的，没事的，杏儿可以救你！”说着咬破手指，将血抹在菱花镜上，对准关园伤口照去。
不料关园一把按住，摇头拒绝，”杏儿，我知你不是凡人......咳咳......为了救我，已经付出不小代价，我不能再连累你......咳......等我死了，你就走吧，离开这里......”
红杏满眼含泪，紧握他手，“关哥哥，别说了，杏儿不会弃你不顾......”不顾关园反对，将菱花镜对准他胸口。光芒涌动，关园胸口的伤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复原，红杏精神却愈发委顿萎靡，脸上黑色茸毛愈发茂密，远远看去，几乎与黑熊精没有区别。
“唉，杏儿......你这又何必......”
关园声音低沉带着伤痛，眼中却浮起一抹诡异的兴奋，“你这样......我都快不忍心杀你了！”
“红杏小心！”顾亿察觉不对，出声提醒，却已经迟了。
“噗呲！”利刃入肉，在红杏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关园将一柄绿铜小刀插进她胸口，力道极重，连刀把都没入其中，毫不留情。
该死的！
顾亿举着剑就要冲过去，关园将菱花镜对她一照，她便瞬间失了气力，跌倒在地。
“小亿！”禾菘蓝惊叫一声，与伝胜央几人冲了过来。
关园故技重施，几人纷纷坠地，失了行动能力。
“哼，不自量力，待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关园站起身，转头看向红杏，“百年前，石灵门一夜灭门，据说凶手是曾经的外门弟子，面黑如锅底，身壮若狗熊，奇丑无比，凭借一样仙器，将石灵门数百灵师赶尽杀绝，后扬长而去，天地外便寻不得。”
红杏面色微变，关园冷哼一声，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偶然路过此处，发现此地灵气外溢，竟然有界，原来有人用法术蒙蔽一城百姓灵台，以丑为美，自淫自乐，哈哈，我乔装入内，果然发现了你，丑红杏！百年前屠杀师门的凶手！”
“你，你是灵师？！”红杏胸口全是血，因为激动，脸上皮肉不停抽动，“你一直在骗我？！”
“哼！亏你还有这仙镜？！”关园面色陡然阴沉，低头端详手中铜镜，眼神贪婪，“二十年了，我翻遍了春风城，始终只感其气，难觅其形，没想到你这丑八怪竟将它藏在天上，幻作苍穹遮掩凡人灵台……
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这样的怪物，哪个男人看得上？眼瞎了不成？”
要不是需要对方灵元操控仙镜，他早将她杀了，哪里需要这样日日强忍恶心，与她逢场作戏。
关园越想越膈应，狠狠搓了一下被红杏摸过的脸颊，眼神嫌恶。
“所以......”红杏低着头，声音沙哑，“你也一直觉得我丑，打从心眼里嫌弃我？憎恶我？”
“不然呢？”关园一脸鄙夷，“你这样的丑东西，活在世上也是招人烦，还不如早点去死！下辈子生得漂亮点，本座或许发发善心，让你当个洗脚小婢！”
说着懒得多看她一眼，转头调笑道，“郝弟，还没演够？”
低笑声传来，躺在地上的郝仁身体一动，翻身跃起，“关兄啊关兄，这姑娘对你情真意切，你不娶人家就算了，还总往她心坎上扎刀，未免太过无情。”
关园皮笑肉不笑，“你喜欢？让给你！”
郝仁连连摆手，“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咱们事先已经说好，你得仙器，我要美人，岂能多要。”
关园冷哼，指着台下，“除了那个，其他三人，全部给你！”
郝仁面色一冷，“关兄，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是对小弟承诺，事成之后，四个美人儿灵师都归我！”
关园点头，“我确实说过……”他看了眼顾亿，眼中不舍一闪而过，“但她灵核是废的，当不得炉鼎，你要回去也没用……”
抬手将红杏吸到身前，一把掼在郝仁脚边，“这丑八怪虽然丑，灵力醇厚，你若使用得当，进阶无妨。”
他好商好量，不料郝仁听完，勃然大怒，一脚将红杏踹开，“姓关的，她于我有用没用，不是你说了算，还是说……”
郝仁手中聚起黑气，“你想反悔？！”
关园哈哈一笑，上前拍拍郝仁肩膀，“郝弟何必动怒，你我相交多年，怎能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城中美人，尽数归你便是！”
“哼！”郝仁一把挥开他手，转身下台，迫不及待朝顾亿几人奔来。
“美人儿，等急了吧？我这就带你们走…”
郝仁伸手，摸向顾亿，“真美啊，枉我自诩御美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眼看就要摸到她脸，一道剑光斜劈过来，差点将他手腕砍断。
伝胜央趴在地上，面色苍白，“再敢碰她一下，老子杀了你！”
可恶，那镜子当真这样厉害，只是放出一道剑气，他便觉五脏六腑移了位，喉间涌上猩甜。
伝胜央爬到顾亿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姓郝的，你要是不想郝氏从世上消失，尽管试试？”
“郝氏？”郝仁嘿嘿笑，“你在说什么？我们家早死绝了！”
“没用的，他不记得……”禾菘蓝爬到他身边，两人一左一右，将顾亿藏在身后，“他被抹去自身意识，成了提线木偶，早已不是郝仁……”
伝胜央大惊，“夺舍？”
禾菘蓝点头，“差不多……只是占据他身体这抹神识并不完好……”所以才会让郝仁保留自身姓名，方便加以控制。
“你们在说什么？”郝仁歪着脑袋，一双眼睛又黑又沉，透着诡异瞳光，片刻后，他淫邪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几颗药丸，不顾伝胜央挣扎，塞入他口中，就连上前帮忙的禾菘蓝，也被塞了一颗。
“咳咳，王八蛋，你给我吃的什么？！”伝胜央捂着喉咙，抓起长剑就要拼命，不料下一刻手指一抖，瘫软在地。
“嘿嘿，美人别害怕，不是毒药，是会让你快乐的东西……”
郝仁说着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我本想先宠幸那个废的，既然你等不及，咱们五个干脆一起来！嘿嘿，想想都刺激！”
说着绕到一旁，抓起昏迷的谷边沐，也喂了一颗。
轮到顾亿的时候，他声音放缓，“这药性强，对人身体不好，只你乖乖听话伺候好我，我就不喂你了，好不好？”
如此美人，他可不想只玩一次就死了。
顾亿点头，“好，但你背后有人。”
郝仁一惊，转身看去，身后空荡，哪里有人。
正疑惑间，脑后传来风声，他急忙朝右侧避去，可惜还是被划破耳朵。
顾亿十分失望，眼睁睁看着手中木剑被反应过来的郝仁踹飞。
郝仁气疯了，抬手想扇她耳光，看着那张脸又迟迟未能下手，他冷哼一声，倒出一把丹药，将人粗鲁拎起，“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就让你知道本座厉害。”
不料顾亿不躲不避，看着他身后，认真道，“你背后有人。”
郝仁一愣，怒火更旺，捏住她下颚就往里塞丹药，“有人？哼！有人本座今天也要办了你！！！”
下一刻，他面色一变，低头看着胸前刀尖，缓缓倒地。
关园踏在郝仁尸体上，眼神冰冷，“哼，就凭你，也配和我争？”将长刀缓缓拔出，甩了甩刀刃上的血，他上前扶起顾亿，露出一个十分亲密的笑容，“别害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顾亿看了他一眼，开口重复，“你背后有人。”
关园一愣，随后噗呲一笑，这个笑十分真心，眉宇尽皆舒展，伸手在顾亿小脸抚了抚，爱不释手，“真可爱……”
顾亿叹气，“我说真的，你背后有人。”
关园哈哈笑，“嗯，我信，但是只要你在我眼前，哪怕是死，我都舍不得回头……呃……”
绿铜小刀透胸而过，关园神色顷刻大变。
在他身后，红杏面无表情拔出匕首，抬手又刺。
一连刺了数下，她扔掉利器，一脚将关园踹飞。
关园倒在地上，一张脸毫无血色，看着红杏满眼不可置信，“你，怎么会？你明明将灵元……”
“明明将灵元输入你体内，为了修补你那破碎的脏腑是吗？”红杏冷笑出声，“这些年，你装得很好，深情款款，情意绵绵，我都已经信了，信了你可以帮我消除心魔......”
原来，正如顾亿先前在苍苔坊阁楼中所见，红杏遭受背叛，命悬一线时，血液落入湖中，唤醒藏在其中的一件仙器——来去镜。
她与仙镜签下契约，打上师门，报了仇，只是由于先前功法原因，终于还是生了魔心，走火入魔。
为了消除心魔，她寻了一处凡人小城，利用来去镜蒙蔽他们灵台，颠倒他们审美。前半生，因为长相，人人厌她恨她。后半生，她想体会一下被人喜爱、受人欢迎是何种滋味，或许尝过之后，她便不再执着，魔心得消，道心更坚。
既然要炼心，当然不能保留记忆，她将自己记忆封存在来去镜中，只有遇到生命危险或者内心极其痛苦的时候，才会忆起。
“只是你演得太好了......”红杏又踢了他一脚，“那一日，我去春风楼见你，还带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吗......”
关园看向顾亿，“她，她......”
“没错，就是她！”红杏蹲下身，抚摸关园眼睛，“她是春风城最丑的姑娘，那是在春风城百姓眼中，但是当你看到她的时候，竟也觉得她丑，这就不应该了。”
“我，我被......”
“你被遮住灵台，颠倒美丑了是吗？”红杏哈哈大笑，“你错了，从始至终，整个春风城，只有你没有中蔽目术，你以为是你术法高超？不，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给你下蔽目术。”
在关园目瞪口呆中，她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你天生审美特别，以丑为美，直到我发现你画的仕女图，你的审美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一个没有中蔽目术，审美正常的普通人，见着那个饭桶玩意儿，眼中竟然毫无波澜，嘴中还说她丑，谁会信？！你以为你是天衍宫宫主，无欲无求？”
顾亿：......
此时，一直昏迷着的谷边沐悠悠转醒，脸上升起一抹奇异的嫣红，正想开口说热，却见顾亿一指前方，告状道，“她骂你饭桶。”
谷边沐：“......好热......”
顾亿“嗯”了一声，眼睛仍旧看着红杏方向，随口敷衍道，“嫌热你把衣服脱了......”
关园已经面如死灰，那绿铜小刀上涂了散灵散，他中了好几刀，回天乏术。
红杏还不放过他，俯身看他，目光黑沉，“先前，你说什么？要看上我，除非眼睛瞎了？哈哈哈......”她笑得癫狂，“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当真看不上我？！”说着手指一弯，将关园双眼挖了出来。
“啊！！！”关园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毒妇！你这毒妇！”
“嘻嘻！不爱我，就去死吧！”红杏将眼珠扔进嘴中，大口嚼着，然后握着绿铜小刀，剖开关园胸膛，掏出心脏，狠狠掷在地上，“嫌弃我的长相，践踏我的真心，果真狼心狗肺！”
“去死！去死！......”
直到红杏将关园眼珠吞入口中，顾亿终于意识到不对。
“她入魔了。”禾菘蓝靠了过来，将一柄菱花小镜塞进顾亿手中，脸色红得吓人，“待会儿我去拖住她，你敲碎镜子，带着谷兄离开这里。”
“那你们呢？”
禾菘蓝看着半昏迷的伝胜央，他面色染绯，嘴唇鲜红，眉心一朵梨花印记若隐若现。这是中了梨花棠的症状。
此药乃烈性春药，唯银圈草可解，但是那草药早已绝迹多年，根本没有解药。禾氏本家倒是收藏有一颗，只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等拿到解药，他们早已爆体而亡。
一旦离开这里，他们法力就会恢复，在药力驱使下，人会变成野兽，谷边沐掉了等阶，无法勉强顾亿，若她愿意......禾菘蓝忍住心痛，若小亿愿意，他自会......祝福他们。
至于胜央兄，就只能委屈他和自己留在这里，毕竟他等阶高于小亿，若是用强，小亿定然不是对手。
禾菘蓝勉强笑道，“我自有办法脱身，你不用管我们。”
红杏还在踩塌关园心脏，期间有人发出尖叫，被她一把抓住撕成两半，血肉落在顾亿脚边，红杏朝她看了过来。
“你也该死！丑丫头......”红杏眼睛一片血红，“你也该死！如果不是你，关哥哥还演得很好，都怪你，都怪你！”
举着绿铜小刀，朝顾亿扑来。
禾菘蓝抓起伝胜央身边长剑，刺了过去，“小亿，快走！”
顾亿抱住谷边沐，将菱花镜朝地上狠狠一敲。
菱花镜白芒一闪，不仅没碎，还化作一个灰衣小姑娘，哒哒跑到红杏身边，“主人。”
红杏一掌拍开禾菘蓝，在菱花头上摸了一下，“不错，你为我选的身体我很喜欢。”
禾菘蓝匍地吐了口血，看着红杏面露震惊，“你还活着？！”
古籍中记载，主人死后，来去镜不知所踪，他以为现在这秘境是来去镜的镜灵菱花，根据主人生前记忆，编织出来的，没想到菱花是菱花，红杏是红杏，这秘境不仅存在镜灵，还有镜灵的主人。
红杏得意大笑，“想我死？没那么容易，你们这群以貌取人的混蛋，越希望我死，我越要活着，活得比你们所有人都长，都好，我要活着，将你们全部杀光！”
菱花身形一闪，化作一面铜镜飞到红杏手中，红杏将镜子对着禾菘蓝，杀意毕露，“去死吧！”
“等等！”顾亿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她胳膊，“我有话说！”
“滚开！”红杏将人踹开，拔出匕首要捅她，临了突然改变主意，“不，不行，这身体我要了，不能搞坏，对，不能搞坏......”伸手扼住顾亿脖颈，“这样掐死比较好！”
顾亿掰着她手，“红杏，咳咳，不是所有人都以貌取人，你不要被少数人影响，报复社会！”
红杏冷笑，“放你的狗屁，这春风城，谁不是以貌取人之辈，谁见我不心生厌恶？嫌弃我丑？”
顾亿难以呼吸，喘着气道，“有，咳咳，有人不是......”
“哦，是谁？那个人不会是你吧？哼，你......”
“不是我，”顾亿飞快将她打断，“我也没觉得你好看。”
“该死的！你？！”
趁着红杏震怒，手指松动，顾亿在她肋下一抓，挣脱开来。
眼看红杏伸出大掌，还要来抓，顾亿揉了揉咽喉，飞快道，“我与你打赌，若是在春风城找到一位本地居民，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你就放过我们几个，如何？你敢不敢？！”
红杏眼睛一眯，“若是没有呢？”
“那我自毁神魂，将身体心甘情愿让与你！”
红杏仰天大笑，“成交！”
顾亿不再耽搁，冲到人群中，扯出一位白发老者。
将人拉到面前，顾亿往红杏身边一站，“老人家，你看我与她，谁好看？”
此老头正是卖风筝的高老头，被顾亿从人群中扯出，面上尚有惊慌，他仔细凝望两人，半天之后犹豫道，“我，我觉得差不多，一个鼻子两个眼，没甚区别。”
顾亿得意一笑，红杏面色一变，走上前来，细细端详老者眼眸，没有说谎，完全出自真心。
没有惊艳，没有嫌恶，的的确确，心中所想。
这，这怎么可能？
“你看，不是只有得道高人才能不被皮囊影响，这世界这么大，小小一个村庄，小小一个门派，乃至小小一座城镇，他们眼中的你，万分之一尚不可及，何况是全部的你。
天地如此辽阔，怎能因为几道否定的目光而止步不前，那样未免太看得起他们！”
见红杏沉默不语，顾亿继续道，“你之所以为他人目光所累，因为你见的人还不够多，量过的天地还不够广，只要你探寻下去，就会发现，有的地方，就是以你这样为美，根本不需要借助术法！”
比如非洲。
红杏终于抬起头，眼中红意已然消散，“你说的好听，你长得这样好看，一路走来，必然顺风顺水。”
前半句顾亿爱听，后半句她无言以对。
红杏笑了一声，一把抓过顾亿，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想长成你这样的。”
顾亿也摸了自己一下，“你眼光不错。”
“嗤......”红杏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可惜，万年前的春风城，只有我一人......”
话落，整个春风城开始土崩瓦解，红杏倒在地上，身体逐渐虚化。
顾亿有种不好的预感，跪地要扶她，手指穿透而过，她面色悲怆，“你，你，关园得逞了？！你死了？！”
微光一闪，菱花现身，趴在红杏身边，低声哭泣，“主人，呜呜......”
红杏摸着她头，“我早该去了，要不是菱花一直吸收入境灵师灵力，我早消散了......”
顾亿愤怒，“是关园吗？他杀了你？！”
红杏眼神鄙夷，“他？哼!他倒是想，可惜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我！”她抓起菱花小手，放在顾亿掌心，“小菱花，不要哭，这是你的新主人，虽然你一直没说，但我知道你喜欢她......”
菱花呜呜咽咽，“我只是喜欢她的脸，主人你将她夺舍，就不用死了！我也能天天看到美人姐姐......”
作为一只镜灵，菱花名副其实深度颜控，爱照美人。
红杏摇头苦笑，“不用了，自从那日，你带着我一抹残识躲藏此处，为了救我还被魔气污染伤了本源，可是你不知，那人死了，我心也跟着去了，就算复活，又有什么意思......那人都不在了......”
顾亿眉心深锁，“你有病？一个骗感情的渣男，死就死了，你还伤感起来了，你疯啦？！”
红杏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哈哈，丑丫头，你以为是谁，姓关的？他也配？！”
顾亿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离开春风城后，你遇到了......”
红杏没有回答，随手一挥，菱花幻作一面铜镜浮在半空，“丑丫头，将你的血抹在上面，这来去镜就是你的了。”
顾亿瞬间心跳如雷，“真的给啊，那，那我不客气了，谢谢哈！”说着咬破手指，就要往菱花镜上按。
菱花镜一直颤动不已，但是在顾亿伸手过去的时候，忽然悬停在半空一动不动，欲拒还迎。
眼看就要碰到，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带着菱花来去镜一起，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