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良带着陆贞娘行在街道之中,快要走到大时雍坊地界时,突然人群中轰然四散而起,喧闹声传来。
继而,这乱跑的人群带动更多人群奔逃,更多的人不明所以,也都跟着人群奔跑起来。
转眼间,街道上只剩下少数大胆之辈,躲在一些杂物后面,翘首张望。
陆良也被这一幕所惊呆,好在人群奔跑,倒是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只是满地狼藉,颇有些脏乱。
陆良拉着陆贞娘的手,躲到了一处店铺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何事,竟然如此骚动。
这街道之上,静悄悄的,三五个胆大之人,也都缩头缩脑,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日后喝酒之际也好有那吹牛的资本。
寒风吹过,街道上,一队人影由远及近,自东而西,缓步而行。
陆良听到有人说道:“档头威武,这些刁民,夜禁还不回家,非要抓几个人才肯乖乖听话。”
又有一个陆良觉得耳熟的声音传来,那人说道:“非要本档头出马,将这两个贱民押回去,明日通知他们的家人拿钱来赎人,不然可不保证死活了。”
陆良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见到的东厂的档头钱六,再仔细看去,只见钱六一身褐色衣物,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身后还押着两个百姓模样的人,往城西而去。
手下其中一个番子说道:“档头放心,如果不来赎人,那就来收尸吧。”
钱六看着身后押着的两个人,这可是刚刚他仔细辨认过的,绝对可以炸出点油水来的,这几日都没有去长春院耍闹,早已有些忍耐不住,正好这两个倒霉鬼被他钱六爷碰到,那就出点小钱免灾,如若不然,等着收尸。
这时,有一个被押解推搡着走路的百姓开口道:“这位官爷,小人没有犯法,因何将小人羁押,还请几位官爷高抬贵手,将小人放了吧。”
陆良这回看仔细了,这刚刚开口说话的人不正是那余氏新安堂的余伯么,只见他被一个番子押着,脱身不得,身旁还有一个胖子,也被押解着,跟随在钱六等人身后。
钱六听见余伯所说的话,还没开口,身旁的一个东厂番子便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咱们钱挡头请你回去吃茶,那是给你面子,怎么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再啰嗦,舌头给你拔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几位官爷,小人乃是余氏新安堂的伙计,当不得钱大人的好茶,还是放小人离去吧。”余伯开口求饶。
却见身旁的番子,一脚踹在他的腿上,差点没有跌倒在地上,余伯咬牙忍着疼痛,便不再开口说话。
钱六笑道:“咱请你们吃茶,明日,自会放你们离去。”
那胖子始终不讲话,余伯刚刚吃了一脚,这时也乖巧的不再说话,钱六这几人便在这宽敞无人的街道上,渐渐远去。
待他们走远了,那几个躲在角落里的大胆之人,这才走了出来,其中有个汉子淬了一口,骂道:“这净街虎,不知道又看中哪个有钱的人家了,被他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陆良拉着陆贞娘也走了出来,听着另外一个汉子说道:“小声些,别再被那净街虎听到了,这大虫吃人可不吐骨头。”
“唉,这净街虎自从上个月破了古佛寺那个妖僧案,被提拔成了什么档头,更加变本加厉,这已经是被他抓走的第几个人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钱赎人。”一个壮汉说道。
“行了,快散了吧,赶紧回家吧,净街虎出来,准没好事。”另外一个汉子说道。
然后这几个大胆之人,便做鸟兽散去,大街上,复又空空如也,只留下陆良带着陆贞娘,站在角落中。
陆良心中有些头疼,这余伯被东厂的钱六抓走了,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再听见刚刚那几个路人的搭话,只怕是这钱六明显就是为了坑骗钱财,用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绑票来勒索钱财。
陆贞娘说道:“哥,怎么还不回家,贞娘饿了。”
陆良说道:“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陆良兄妹二人回到家中之时,已然到了禁夜的时间,不管有什么紧要事,一律不得在街市上停留。
将买好的点心取出来,陆良心不在焉的拿给陆贞娘吃,自己坐在一旁想着余伯的事情,脑海中浮现出新安堂余四姐的面容,不知道她这段时日如何,只怕是还不清楚余伯已经被那净街虎钱六抓了吧。
陆贞娘吃着点心,说道:“哥,你怎么不吃,好吃。”
陆良拿起一个放在口中,然后说道:“去给婆婆送一些。”
陆贞娘便用小手捧起几块花花绿绿的点心,去到婆婆的屋子中。
陆良吃了一块,便想要躺下睡了,这劈了一下午的木柴,身体有些酸痛,尤其是双臂,抬起来之时,用不上力气。
再一想到拜醉道人为师,倒也是个巧合,不知道这躲在元福宫中的邋遢道人,有没有真的本领,但是那使出来的剑法,却是猛烈异常,有些名堂。
陆贞娘去而复返,见陆良要睡下了,便也脱了鞋,上了土炕。
这土炕,陆良曾仔细研究过,倒是与寻常所见的土炕不太一样,不是与外间的灶台连在一起,这土炕由青砖铺就,十分平整,土炕边有碗口大小的孔洞,可用来取暖、热饭、烧水,其下又有灶炉,用来烧这土炕,当真是极其温暖。
土炕中铺着一层席子,而后再铺上一层棉花做成的被褥,躺在上面,便也不觉寒冷,一般百姓家中便是如此生活,如果再富裕点的家中,便搭有火墙取暖,比那炭盆强上不少。
至于那穷苦人家,只好多在屋中备些柴草,将席子铺在柴草之上,睡在上面,倒也勉强可以。
只是这时睡的枕头,陆良始终有些不习惯,那冰冷的如同砖头的枕头,他怎么都睡不习惯,只好将棉衣垫在头下,当做枕头来睡。
陆贞娘也学会了这样睡觉,两人躺在坑上,听着陆良的睡前小故事,陆贞娘缓缓进入梦乡,小嘴中不时呢喃着什么,陆良听的也不太清楚。
一夜无话。
次日来到南镇抚司驻地,陆良刚进院落,就见陆炳光着膀子在院落中练习刀法,这陆炳虽然家中世袭锦衣卫,也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蕃邸旧人,但却也是实打实的有战功之人,曾于战场之上,斩敌一人,更是那武进士出身,这才累积功勋升至都指挥使,掌这南镇抚司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