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不可耐。”顾七皱着眉,咳了两声:“自此,你二人,一个叫秋桑,一个唤雪蚕。”
二人不敢违逆,浅浅行礼。
听到窸窣动静,顾七顿时警觉:院中有人!
她探过身子,借着院外灯笼,看到一个佝偻身影。唇角微掀,细眉半挑,整个人随意后靠在圈椅上,淡淡一声:“脱了。”
“啊?这...”两个丫鬟对视,原地踌躇。
“若不愿,我可以换人。”顾七抄起桌边茶盏,满不在意吹了吹浮沫:“至于良人如何处置,便看你们造化了。”
“大人!别!”
两个丫鬟听到赵良人,吓得脸色发青!
显然,丢掉廉耻,要比丢命好得多。
心中再不情愿,手也不得不攀上衣衫,解开扣结,衣裙悉数滑落在地,身上,仅剩一个小小肚兜。
二人没了动静,顾七抬眼微眯,院外的人依旧站在那。
她咬咬牙,将手中茶盏朝身侧狠狠一摔!
院外的人被吓了一跳。
“听不懂人话?脱了!”
两个丫鬟亦被吓得不轻,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手绕到后腰,磨磨蹭蹭解开带子。
顾七起身,径直走到门前。她紧盯着院中的人,想来那人也在盯着自己。
她背对着两个丫鬟,冷声道:“泡进去。”
听到哗啦入水声,那人拎着灯笼转身出了小院。
许是药渣太多太杂,散出的味道比平日熬的药更浓,也更难闻。
胃中一阵翻滚,顾七咬咬牙,忍住不适。
一手掩着口鼻,一手从浴桶中捞起丫鬟的藕臂,从大臂抚到小臂,偶尔轻捏。
“大...大人...”秋桑脸红了起来,好在药渣覆在水上,掩住了水中的躯体。
“安静泡着,莫要说话。”
顾七握着秋桑的手,指腹从掌中沿外指摩挲。
胳膊发软,掌中亦没有薄茧。
顾七微微蹙眉,又将手探入浴桶中,捏了捏秋桑的小腹。
秋桑吓得一缩,双手急忙挡在胸前!
顾七并不在意,又对丫鬟雪蚕进行了查看。
二人皆是普普通通的丫鬟,并非习武之人。
顾七放下心来,见两个丫鬟吓得缩成一团,笑道:“放心,你们是哲王殿下的。且好好泡着,待水凉了再出来。”
说罢,从地上抄起衣衫,盖在两个丫鬟肩膀上。自己掩着口鼻,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钻到院外候着。
团圆节刚过,月亮便缺了一角。好在光线明亮,云彩也识相得很,飘过时纷纷绕开了明月。
顾七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夜空。
不知为何,想起了元哲。
他好似对自己完全卸了防备,这种信任和关切,若只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药味儿,便有解。若不是...
顾七长长叹了口气。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更吹得顾七发寒。她搓了搓胳膊,朝屋内望,两个人还在安静泡着。
一直以来,都以为朝堂权谋,不涉无辜百姓。
可自己还未作何,便被人强拖入局。她无奈地笑了笑,暗怪自己太过天真!
生逢乱世,只当各人造化不同罢!
她眉头紧蹙,似被冷风吹入骨髓,那股子寒意从周身散开,眼底更存着化不开的霜。
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两个丫鬟从浴桶出来,待二人穿好衣衫,顾七方推门而入。恐丫鬟泡澡受寒,又将里间元哲的卧房让了出来,自己在外榻和衣而卧。
赵子舒的寝宫内,依旧亮堂堂。
隔着一层纱帘,隐约看到两个交叠身影。
卫礼站在外间,耳边充斥着粗重的喘气声,偶尔娇嗔,喊得人头皮发麻。他清咳一声:“陛下。”
“嗯,秦艽呢?”
“回陛下,秦太医今儿当值,将药给了奴才,便回太医院了。”
“嗯。”元承熙停住手中动作,掀开纱帘:“过来。”
赵子舒躺在里面,被子拉过头顶,仅露出一双纤纤玉手。
卫礼将一个小木盒递了过去。
元承熙接过木盒,眸中欲望渐消,转接透出算计:“裴启桓那边,如何了?”
“听秦太医说,裴大人去找他寻了些药渣。”卫礼躬身侧立,目不斜视:“奴才去小院的时候,正撞见裴大人给两个丫鬟做药浴。”
“这裴启桓...”元承熙不自觉笑了起来:“当真是了不得。”
“那...”
“行了,你不必盯着。”元承熙抬了抬手:“他能做到这般,说明并未投靠哲王。此后也不必留心了,朕要好好栽培,将来有大用处。”
“奴才告退。”
听到关门的声音,赵子舒探出头来:“陛下,臣妾还是不明白。”
元承熙回过身来,将赵子舒拥入怀中:“朕这皇叔,有心疾。”
“心疾?”
“嗯。”元承熙眉头微皱,眼中竟涌出些许悲伤:“他虽是皇叔,却也只比朕虚长几岁。原与他是最聊得来的,不曾想,自朕四岁起,便一直被郑太妃喂毒,直到八岁那年,毒发。”
“啊?”赵子舒抬起胳膊,揽住元承熙的脖颈:“后来呢?”
“后来,太医们束手无策。先皇发了狠,彻查后宫,从毓宁宫搜出了毒药,一股脑灌给哲王,逼郑太妃交解药。”
“真是惊险...”赵子舒仰头亲了亲元承熙的下巴:“好在陛下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元承熙戏谑笑了两声:“至今这体内的毒,都没清。哲王虽解得及时,却自此落下阴影,痴迷药香,这等心疾,恐他自己都未留意。如今知晓这事的人,寥寥无几。”
“陛下放心,臣妾不会说出去...”赵子舒望着元承熙手中的木盒,眼中燃起火来:“陛下,药都到了,再不抓紧,就要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