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戏可太假了。”
“难怪这么累。”顾七眨眨眼,顺势将玉佩带入袖中,脸上再无丝毫悲绪:“一见如故,确是假的。临终托付,是真。”
“他...说了什么?”
“他求我,保你一命。”
倏地,眼前的人掀起帷帽!
一双杏眼氤氲水汽,白嫩皮肤里,透出淡淡浅粉,带得软唇润亮。
真是好看!
顾七不由得看呆了眼。
想来元承熙保江铭川的理由,亦有不忍美人伤心的缘故。
“他...”刚启唇,便哽咽了话头。
“一刀毙命,倒没什么痛苦。”
顾七掏出袖中帕子,递了上去。
心头生出的悲绪,刚凝入喉头,见到顾七这轻浮举动,硬生被怒火顶了下去!
江月吟抄起眼前的茶盏,奋力朝顾七脸上一泼!
“啧...”顾七叹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脸,又将衣领上的茶叶撇去。
“信不信,本宫即刻便能要了你的命?”
“信。”顾七盯着江月吟,嘴角勾起冷笑:“但你需要我。”
“裴大人,未免太过自大了。”
江月吟起身要走,顾七并不着急,抬手转着茶盏:“没了江家做靠山,你还剩什么?”
“自有陛下护佑。”
“陛下连整个江家都弃了。”
“放肆!”
江月吟怒瞪顾七,扑过去狠扇了顾七一巴掌!
“啪!”
左脸立即红肿起来,映得右脸更苍白。顾七倒吸口冷气,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顾七强压着心中怒火,轻啐一口:“不成器的东西。”
江月吟气得浑身发颤,抬手又冲了上来!
顾七顺势拽住江月吟的手腕,照着软腰猛推了一把,江月吟整个人被摁在桌上!
自入宫以来,何曾受过这般欺辱?江月吟奋力挣扎,桌上茶盏打翻在地,发出“哗啦啦”声响。
门外丫鬟听到声响,欲推门进来。
顾七红着眼,怒吼一声:“滚出去!”
两个丫鬟呆住,不敢妄动,却又担心惠妃安危,在门口轻问:“娘娘,您...”
江月吟刚要说话,衣襟便被顾七拽开一角!
她面露惊恐,却不敢大声呼救,说话声音微微发颤:“你干什么?”
“干什么?”顾七弯下腰,轻呵一声:“惠妃娘娘私会臣子,传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别碰我。”残存的理智,让江月吟安静下来,她稳了稳心神,朝外道:“在外守着,没有本宫的令,不准进来。”
顾七松了手,眉眼尽是讽刺:“若你真有本事,便该带人围了这尚飨居,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宰了我!你的人呢?带了两个丫鬟来虚张声势,真当我看不出来?”
江月吟紧攥着衣衫,瘫坐在地,早没了先前的昂扬气势,哭得梨花带雨。
顾七见她如此,暗怪自己狠了些。
可若不打压她的气焰,只怕日后难为己用。
“哭哭啼啼作甚?”顾七任她哭了半晌,终是烦了,紧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若你不愿靠我,便在宫中自求多福。”
江月吟抽噎不停,泪珠连成线,扑簌簌落下来。
一时间,内疚、烦躁、懊恼奔涌而出,顾七掐了掐头,起身要走。
“裴大人。”
顾七驻足,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我没事了。”
江月吟擦了擦眼泪,起身正好衣衫,捋了捋凌乱的发丝,长舒口气,端坐在桌前。
好看的一张脸,似被水洗过,湿漉漉的杏眼更似淋了雨,引人心疼。
顾七抿了抿唇,眼底藏着浓浓歉意。她坐回桌前,从怀中掏出朱令:“即便你回去告状,陛下也不会信你。”
江月吟望着桌上朱令,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怎会有朱令?”
“总不能是偷的。”顾七从地上拾起茶盏,拎过茶壶,冲了冲盏上浮土,斟满温茶递到江月吟跟前:“我与哲王一同去的青州,破的拐卖案。发现与江家有关,哲王曾遣人请示过陛下。陛下只回了四个字:江家可除。”
“不可能!”江月吟满眼震惊,连连摇头:“他告诉我,会保我弟弟一命!”
“是么。”顾七又探身拾起茶盏,给自己斟了茶,缓缓咽下。
“呵,怎么可能...”江月吟身子瘫了下来,双眸透着绝望:“若他下令保铭川,哲王又岂会不从?”
顾七抬眼看着江月吟:“江铭川临终,将你姐弟二人的经历悉数告知。可知为何?”
“将我托付给大人。”
“不错。”顾七轻挑眉尾,轻轻放下茶盏:“你放心,我既应了江铭川,就定能保你。不仅能保你,还能送你上高位。当然,若你不愿...”
“我愿意!”江月吟上前拉着顾七的胳膊,眼中透着迫切:“求大人,助我!”
“好。”顾七抽出胳膊,淡淡一声:“惠妃该回宫了。”
江月吟施然起身,走到门前忽然停下。
她背对着顾七,淡问道:“裴大人,您这番作为,又是为的谁呢?既有朱令在身,陛下定是寄予厚望,前途光明,又何必与我联手。”
“这与你无关。”
“嗯。”江月吟沉了沉眸,喉头涌出酸涩:“就当,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吧。”
直到门开,江月吟出去,顾七都没能从这最后一句话中抽出思绪。
只觉悲由心生,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