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黑着脸,额头上已冒出密密冷汗。
堂堂的四品官员,因一桩凶杀案被贬,足见元承熙对此案的重视。若到最后,当真查出帮凶出自赵家军,只怕自己也要受牵连。
可眼下,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回去细细盘查,若能够先一步找到凶手,便能将功补过。
“陛下,”趁大殿静默之际,唐鹤手持笏板,侧步出列,恭敬道,“事关十一条人命,不如将此案交由刑部审理,相信刑部的办事效率,会快得多。”
元承熙怒火散尽,端坐在龙椅上沉沉一声:“吴浩。”
刑部尚书吴浩当即出列:“臣在。”
“朕给你五日时间,务必要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还百姓公道。”
“臣,遵旨。”
散朝之际,唐鹤便拦下了顾七的去路。
“听说这十一具绣娘的尸体,是裴大人发现的,”他嗤笑一声,半眯的狐眼透着戏谑,“可真是帮了本将军一个大忙。”
“不用谢。”顾七仰起头来,眼中分明透着厌恶,嘴角却依旧上扬。
这种违心的笑容,让唐鹤更为得意,甚至在顷刻间看到了敌人大败之景,他痛快地笑了两声,扬长而去。
刑部尚书吴浩在接到任务后,第一时间便调取了相关卷宗,并派人到西郊城外的野林进行查探。在案件交托到刑部审理后,绮绣坊的掌柜便翻了供,只说自己是帮凶,将主谋推到了礼部侍郎孟炤身上。
随后在掌柜家中寻得密册,上面详细记录着十一名绣娘失踪的时间,且唯一与绣娘有关联的人,便是孟炤。
“裴兄弟,其实我还是不明白,”赵德勋站在街口,望着忙碌的官兵,咱们已经拿到证据,直接交给陛下不是更快,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顾七并未回答,直静静问了一句:“赵都统这两天在做什么?”
“我爹啊,在军营里呢,不知在忙什么,”他侧着头,眼睛里透着不解,“你怎会问起这个来?”
很多事情,即便说透了,也于事无补。
“没事。”顾七抿嘴一笑,借着起风的由头,坐上马车回了府。
是夜,赵煜难得从军营回来,却未卸铠甲,径直去了顾七的厢房。
“裴大人......”
顾七手持茶壶,给他添了一盏清茶,笑道:“想来军营忙碌,赵将军这两天鲜少在家。”
赵煜干咳一声,看着眼前这少年,同自己的儿子年纪相仿,言谈举止,却透着一股子成熟。自己素来心高气傲,这还是头一次,向小辈求教,难免有些尴尬。
可如今火烧眉毛,不得不拉下脸来。
他坐在桌前,望着茶盏犹豫两番,缓缓开了口:“此次我来,是有事相求。”
“赵将军这话太过客气,”顾七佯作惶恐,起身朝着他深鞠一躬,“下官回都,全靠赵将军照顾,一直想着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若您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大可直言不讳。”
赵煜见此,也不再扭捏,将心中疑虑一股脑说了出来:“前几日朝堂上,陛下追问曹章帮凶一事,我当时细细想了想,这十一具尸体......”
“十三具。”顾七端着茶盏,幽深的眼眸猛地一缩,尔后淡淡一笑,“您接着说。”
他皱着眉,继续道:“这十三具尸体,皆埋在西郊野林,可若运送尸体,必须要经过西城门。白日里人多,凶手定会选择晚上运送,可过了子时,城门便会关闭......”
“将军是担心,守城的兵里,有帮凶。”顾七懒得听他绕弯子,直接一针见血说出他的担心。
赵煜攥着茶盏,点了点头:“不论凶手是谁,这帮凶,都必定出自赵家军,只怕刑部查出来,会是一桩不小的罪责。”
若深得元承熙器重,这等事,还牵扯不到赵煜头上。
可这赵都统,明显是元哲的人,难得抓到这样的把柄,小皇帝又岂会轻易放过?
想来,这也是赵煜忧思所在。
顾七眯着眼,蒸腾的热气化不开眼底冰霜。
可眼下,还是要卖赵煜一个面子。
“若赵将军能够先一步抓出营中的蛀虫,主动上交到刑部,便能够将功补过,”她浅啜一口茶水,幽幽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想来陛下也不会深究。”
“难就难在这,”赵煜沉沉叹了口气,“我在营中追查了两天,毫无头绪。更何况这事情不好摆在明面上,便更是无处下手。”
“怎么会呢,”顾七沉着眸,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划了两道,“若不是下官提醒,赵将军早就忘了,我们挖出来的尸体,到底是十一具,还是十三具。”
赵煜敛着眉,凝视着桌上的痕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