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咽下口中蜜饯:“说什么?”
元哲偏过头,狭长的眸子里映着严肃:“为何跟着本王?”
“啊?”她吐出果核,连连摆手,“殿下误会了,臣真是去尚飨居买荷叶鸡的!”
“是么……”他微微探身,将顾七逼在角落动弹不得,“偏这么巧,本王才从柳府出来,你的荷叶鸡便做好了?”
顾七惊讶地睁大了眼。
冷峻的脸映着多疑,狭长的凤眸似眯非眯,将审视目光透射到自己身上。
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神情,久到自己险些忘了,元哲本就是个多疑的人。
可,自己早不是初到国都的小暗棋,此刻应付元哲的,不该是顾七,而是顾思源。
“殿下不信?”
啪嗒掉下两滴泪来,顿时让元哲没了脾气,慌忙抬手去擦。
她红着眼别过头去,抓了把蜜饯塞给元哲,随后用力敲了敲车厢:“停车!”
“你要去哪?”他眼疾手快,拽住顾七。
“臣走回去,”她稍稍挣弄,手腕被攥得更紧,接着赌气道,“殿下放心,臣绕个路,定不会跟着您的。”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元哲用力将她拽了回来,本欲安抚,却一时词穷。
即便没有恶意揣度,还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看出她的隐瞒,便不自主要问个清楚,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他皱着眉,不知该如何解释,更懊恼方才自己的举动。
“大人?怎么了?”
元哲冷眼一扫,隔着帘冷声斥道:“本王的命令可以不听了?”
“殿下恕罪!”秋桑颤着声音求饶,老老实实朝后迈了三十步,站定后吓得直哭。
“臣的丫鬟经不得吓,”顾七偷剜了他一眼,“还是放臣下去,免得看我们主仆碍眼。”
“抱歉,本王不该疑你。”他态度放软,声音变轻,“秋桑到底是赵子舒的人,你不要同她走得太近。”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端直身子敲了敲车厢:“继续走。”
车轮转动,吱呀呀的马车声混着行街吆喝声钻进耳朵,令人心烦意乱。元哲攒眉搓手,一会儿清咳一会儿喝水,余光瞥见角落的顾七,一直缩着身子不说话。
他挪了挪,凑得近些:“本王不是跟你道歉了……”
“那臣要多谢殿下了。”顾七歪靠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车帘上的流苏。
这口气,分明是压着火。
“本王并非疑你,实在是关心则乱。”他眸色黯淡,垂头低喃,“总觉得你心里藏着太多事,本王想了解你,想保护你,想同你共度余生,偏偏连这第一道关都过不去。你让我,充满了挫败感。”
拨弄流苏的手骤然停滞。
“你回国都,遇刺受伤、被唐鹤欺负,我远在荼州丝毫不知。赵德勋的信,废话一萝,关于你的寥寥几笔,却着实让我揪心。”元哲自顾说着,好似只有这个时候,能将心里话一股脑倒出来,“自从遇见你,我开始患得患失,担心能让你敞开心扉的人,不是我。”
“殿下……”
“不论什么场合,我都只能喊你裴启桓,”他苦笑一声,眼角已蓄出泪意,“有时候,真想戳穿你,让你无路可退……”
“殿下!”顾七转过身,抬手捂住他的嘴,“嘘——”
元哲愣住,当即收敛情思,屏气凝神听了起来。
可听了半晌,却也只听到吱呀呀的车轮和熙攘人群声。
他蹙着眉,看向顾七。
“殿下,臣今日出门,的确是为了您。”她眨着眼睛,认认真真解释道,“您从荼州回来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如果不是烦心荼州的事,便是为柳大人的事情烦忧。”
见元哲呆怔,眼睛里透着讶异和不解,她继续道:“若是荼州的事,大可说出来,臣能出出建议。若是守备府被盗案,想必赵都统会知道更多细节……”
元哲眉头深锁,凝视的眼神慢慢添进几分严肃:“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真正藏着心事的,是殿下。”顾七淡淡一笑,“若殿下能敞开心扉,臣自然也愿意坦诚的。”
她双眼透着期盼和渴望,直直望着这个男人。
若你肯说......若你能站出来主持公道......我便再不与你为敌......
元哲抿唇沉思,猛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在额角覆上浅浅一吻。
她恼吼一声:“殿下!”
他得逞一笑,随即拉开距离,坐到另一边掀帘外望。
那狭长的凤眸,再藏不住复杂心绪。
好在她不知道。
只此一件,待此事一了,本王便再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