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住脚,转了方向,直朝着声音寻去。
贴到墙根,隔窗而望,见元哲坐在桌前吃粥。谢若泠在旁站着,嘴里咬着纱布的一端,手托着他的胳膊,细细缠上两圈后,用力系紧:“好端端捉那雪貂做什么?若要皮毛,一箭射杀了岂不更快?好在伤得不重,不然呐……”
“啰嗦。”
谢若泠瘪了瘪嘴,夹了些小菜放到碗中,露出奉承的笑:“殿下,把那头梅花鹿赏给我吧!”
见人未应,她蹲下身紧抱住元哲的腿,哼唧着:“求求殿下了,那样好看的梅花鹿,宰了多可惜!殿下……哎呀,殿下……”
元哲放下碗,无奈叹了口气:“好。”
不知为何,心里堵得难受。顾七仰着头,用力眨了眨眼,悄然退去。回到席面时,见戎狄满面通红,揽着苏铠昏昏欲睡。
“才一会儿不见,你们便热络起来了。”她径直过去,抄起盏灌下两口酒,环顾一圈,不见孙平的影子,只得问道,“平儿呢?”
未有回应。
她蹙着眉,垂眼一看,见苏铠乖坐矮桌前,正仰头望着自己傻笑。少年发梢微乱,焦黄的脸上映出酡红,醉态初显。
“还以为你是个清醒的。”顾七无奈地叹了口气,命人撤了席面,将二人扶回房中休息。
不到一刻钟,这一方大院便重归安静,仿佛刚刚的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皆是虚幻。她站在原地,呆望着廊下昏黄的灯笼,纠结好一阵,终迈开步子,直奔后院而去。
偌大的将军府,孙平能去的地方却是有限。
“爹爹。”
果然在这。
她笑着点点头,随后进屋行礼:“这么晚了,殿下还没休息?”
元哲端坐桌前,书本掩住半张脸,却藏不尽眼底欢欣。惯知她心疼义子,也只有将孙平留在这,才能引她来见。
“戌时刚过,不算晚。”他清咳一声,合上书本,板着脸说教起来,“功课不扎实,定是平时偷懒。若一味图快,学了新的便忘了旧的,倒不如不学。”
孙平垂首而立,囔囔一声:“孩儿知错。”
顾七垂着头,一言不发。
“可有日日习武强身?”
“孩儿每日卯时习武,拜苏参将为师,儿虽愚钝,却也有所进益。”
“苏铠?”元哲剑眉上挑,径直看向顾七,“这么说,你这位师父,常去裴府了?”
“回义父,倒不常去。”孙平恭敬应道,“干爹疼爱,不忍孩儿辛苦,久在家中,反束手束脚些。所以,常随师父去营中,也好学些保家卫国的真本事。”
“你若当真有此志向,本王便留你在此,去见见真正的战场。”元哲顿了顿,随后说道,“苏铠武功虽高,却未有沙场征战的经验。赤羽营中,有一支红缨队,习戎家祖传枪法,可团攻,亦可独战。不如去那,让戎狄亲自教你。”
“孩儿遵命!”
“时候不早,且回去休息吧。”他抄起温茶,迟疑片刻后,开口道,“裴启桓……”
顾七连忙上前一步:“臣在。”
他蹙眉凝望,思索再三,叹了口气:“回去吧。”
夜更深了几分。
顾七仰躺在床,呆望着纱帐,未有丝毫困意。
打更声响,丑时。
闭上眼,换了个姿势,却仍是睡不着。
“罢了。”她唉了一声,穿好衣裳,摸黑披了件大氅。打开房门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殿下?”
“咳,本王想……咳……”元哲站在门口,忽地局促起来,“想来看看平儿。”
“您走过了,”顾七笑着朝前一指,“拐角第二间就是。”
“嗯。”他抿了抿嘴,看向别处,佯作不经意道,“还没睡啊?”
今日的殿下,似乎哪里不一样。
顾七锁眉沉思,猛然明白过来!
此次来青州,是奉皇命来查看粮饷一事。重逢后,他几次欲言又止,又刻意推了晚宴,该是有话要说,却要避开众人。
可巧,自己也正因寻不到密谈的机会发愁,现下倒是个顶好的机会。
“想来,殿下也睡不着。”她会心一笑,“不如,臣陪您,聊聊?”
果真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
元哲心中大赞,整个人放松下来,沉沉笑了两声:“弦月高挂,无风无云。裴大人既喜欢赏月,又怎可错过如此夜景?翠竹亭登高望远,不如移步过去。”
“恭敬不如从命。”顾七轻掩房门,紧随其后,朝翠竹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