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众人目光拉了回来。
晏楚荣顿了顿,侧过身。见顾七搭着手,朝江月吟恭敬行礼:“臣,谢惠妃娘娘仗义执言。”
唐笙望着裴启桓这副模样,不由得心中发笑,她不紧不慢掏出信来:“裴启桓亲启。唐氏兄妹密谋造反,陛下被困宫中,形势危急。收此信后,将消息告知哲王。”
只一瞬,便将众人注意力,勾到那封信上。
“宰辅大人,你可听好。这最后几句,是留给你的。”说罢,她换了忧郁神色,连语调都多了几分缠绵不舍,“此一劫,自有亲王救驾。君不可以身犯险,万望以己为重……盼来世,再会。”
顾七脸色一僵。
“哈哈哈……”唐笙捧腹大笑,“你可真是陛下的好臣子!”
尖锐嘲讽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书案前的皇帝,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的耳光,吓了众人一跳。
江月吟应声倒地,半张脸肿了起来。
元承熙倚着书案,仿佛扇出的那一巴掌,用尽了浑身力气。他瞪着眼,环视这御书房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无不耐人寻味。
原来,自己早活成了天大的笑话!
愤怒、悲凉、无助,种种心绪交织缠绕,堵在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他紧咬牙关,一双枯手用力抠着案桌,却没能压住血气翻涌,只觉眼前一黑……
“噗!”
鲜血喷出,瞬间染红了书案上的白纸。元承熙身子僵直,不受控地倒了下去……
“陛下!”
元哲一声惊呼,忙上前将他拥住。
徐硕和晏楚荣急奔上前,将皇帝围得严严实实。
唐笙被吓了一跳,怔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来。她指着满脸焦急的宰辅,高声道:“来……来人呐!裴启桓行刺……行刺陛下,拖下去斩了!”
“谁敢!”元哲怒吼一声,抬起头来。猩红的双眼还挂着泪,可那眼底却燃着烈火,任谁靠近,都会焚化成灰。
唐鹤跨一步挡在妹妹身前,抽出长剑,直指几步之外的亲王。
顾七未予理会,仍站在徐硕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昏厥的皇帝。
忽听晏楚荣长舒一口气,她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应付唐家兄妹。
“什么时辰了?”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唐鹤摸不着头脑。他皱着眉,抬剑指向不远处的裴启桓:“你说什么?”
“我是问,什么时辰了。”
奉命踏进御书房的两个兵,此刻面面相觑,弱声应道:“未……未时。”
“唉,走吧。”顾七主动上前,“别让我的血,吓着大家。”
“裴启桓!”元哲脸色大变,眼睛里露出少有的慌乱。
她抿嘴一笑,望着屋里的人,没有说话。
门一关,御书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裴启桓。”
顾七与几个不肯就范的将士跪成一排,闻声抬起头。见唐鹤站在高高台阶上,微眯的狐眼难掩得意:“你是个,难得的对手。”
“唐将军,当真觉得自己赢了吗?”她咧嘴一笑,“你算错一步,注定是输。”
平静如水的双眸,却好似深不可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再看那笑容,透着莫名诡异。
唐鹤心中打鼓,下意识朝妹妹望去。
唐笙皱着眉,喊道:“给本宫,挖了他那双眼睛!”
“嘘——你听。”顾七闭上眼,感受着凛冽的寒风。
这淡定神情,反倒唬住了那兵,迟迟不敢下手,更跟着细细听了起来。
倏地,她睁开眼:“到了。”
“嗖——”
一支箭穿胸而过,那兵应声倒地。
未等反应,便有箭雨袭来,而后大批将士涌上前,将残余的叛军团团围住。唐家兄妹更是被郑少仁当场擒拿。
至此,叛乱已平。
顾七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马背上的人:“辛苦了,赵兄弟。”
银亮盔甲下,少年样貌大变,再不复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只有在握剑时,那双眼才会熠熠生光。
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境遇下重逢。百感交集中,竟生出几分怯来。
一个是当朝宰辅,一个……却是流放的罪臣,如何称得起一声兄弟?
赵德勋反复抠着缰绳,一张脸微微透红,久久方展出不算难看的笑:“受累了,裴……大人。”
顾七满眼失落,想起赵家流放时,自己未伸出援手,也难怪生分。她尴尬笑笑:“走吧,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