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局势大变。
韩子征被犹如天降的澜国士兵团团包围,激战中渐落下风。
漫天火光,映如白昼。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很快便传到了云国大营。在伏山坳口,早有雄兵集结,待指令一下,便随着远征大将军韩忠,急急朝前线奔去。
待韩氏父子汇合,戎狄却开始领兵后撤,将其引至青州城下,只令士兵射杀,再不出城。
韩子征一头雾水,竟没能看透这局。老将韩忠却是一眼看破,懊恼捶膝:“坏了!快杀回去!”
此时,伏山坳口兵力空虚。元哲领兵从山坡斜而向下,直接杀进坳口处的云国军营!
待云国大军疾驰回营,粮草大营燃起的火,早顺着风,点着了一片又一片的营帐,整个伏山坳口,弥散着浓浓烟雾。
韩子征羞愤至极,欲扬鞭冲杀,却被其父一把拦下。他面露焦急,眼中尽是不解:“爹!”
韩忠面色凝重,紧皱的额头上沁着密密汗珠。
静……太静了……
除了呜呜野风和噼啪烈火声,竟听不到一丝叫嚷和厮杀。
这伏山地形犹似一条鱼,又被百姓唤作“腹山”,穿过狭窄的“鱼口”,便是豁然开阔的“鱼腹”。
此地,用来埋伏再好不过。
自己知晓,敌人又岂会不知?
许是身后踏踏铁蹄声,给足了底气。韩忠缓缓抬手,示意副将奔前。
副将蔡庭会意,持刀下马,领一小队噤声前行。左右察看不见异常,心中警惕消减几分。岂料走近大营时,遭遇埋伏!
听得浓烟中传来的厮杀声,韩子征当机立断,命守在“鱼口”的数百名弓弩手,往里射杀!
箭雨连发三次,里面没了动静。
候在弓弩手后面的士兵,掩好口鼻,提刀冲了进去!
铮铮刀剑,声声哀嚎。烈火浓烟中,隐隐透着血腥气。
韩子征杀红了眼,笑得愈发阴沉。伏山不过精兵八万,而伏山外,还有二十万大军,前后夹击下,就算是只鸟,也飞不出这坳口。他缓缓抽刀,喊道:“元哲!你逃不脱,还是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妈的!看清楚再打!老子沈防!喊你爹韩忠来!”
“这……”身侧的弓弩手犹豫转过头,“少将军,好像是……”
“少将军!快停手!沈三爷来了!”
直听到蔡庭的声音,韩子征才明白过来,忙叫人停手!
待浓烟稍散,那定安侯之子沈防怒冲而来,抬手甩了他两巴掌!
韩子征自知理亏,压下满腔怒火,垂首道歉。
此次,折损士兵上万,粮草大营尽毁。商议之下,决定连夜退出伏山坳口,以防澜国大军趁乱攻袭。
为给天子和将士们一个交代,韩忠于众将士面前,鞭笞其子三百,以示惩戒。与此同时,先锋主将,也从韩忠改为沈防。此后暂且不提。
且说当夜,劫烧粮草的澜国士兵,在元哲的带领下循着隐秘山道成功撤退。
紧绷数月的弦,总算松了下来。赢了一场,又抢了粮草。许是心中高兴,元哲竟在晚饭间,准了士兵饮酒。
“憋了这么多天,总算大杀一场!真是痛快!”
“只可惜那粮草,运回来不到一半,剩下的全烧了……”
“哎哎哎!你总这么扫兴!咱们人手有限,时间又紧,自然不能全带走。”
“就是!粮草一烧,那帮兔崽子就得滚回家去!这仗,兴许就打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参军邢昭坐在角落,虽未饮酒,却也被这欢快氛围熏得面色发红。可扫遍席面,不见哲王殿下,连忙起身去寻。
一路找到营外,见元哲立于山顶,正仰头望着高挂的月亮。
“殿下。”
“嗯。”
银辉铺洒,微风吹拂。偶有士兵饮酒载歌,悠悠扬扬传到这边来。只一会儿,便觉无尽冷清和孤独。
“殿下……似有心事?”
元哲剑眉微拧,眼底是诉不尽的苦楚,却淡淡应了一声:“没有。”
邢昭不再追问。关于国都那位,骤登高位的宰辅……现在,该是太子太傅,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那些谣传,先前不信,如今见亲王这般,竟也信了七八分。
他不禁好奇,裴启桓,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殿下!殿下!”闻声遥望,见赵德勋跛着脚,兴冲冲奔了过来:“殿下!韩忠撤兵了!”
邢昭双眼发亮,激动问道:“坳口没人了?”
“是!”赵德勋顶着脏兮兮的脸,咧嘴笑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借着粮草燃起来的火,烧了堆在各处的马粪。韩忠回营,沈防救火,两拨人皆以为坳口有埋伏,杀得你死我活!”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邢昭忍不住大笑出声,“这下,总能消停一段日子。再拖下去,怕是……”
“粮草可送到城中了?”
邢昭神色收敛,恭敬应道:“殿下放心,已经送过去了。”
“可有苏铠的消息?”
见亲王面色凝重,他不自觉皱起眉来,细细回想后却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啊,可是发生了什么?”
赵德勋知晓缘由,当即上前一步:“殿下若不放心,我便回去看看。”
元哲并未回应,只轻轻摩挲着腰间大带。
已是六月下旬,不见苏铠回来,也没有发回任何消息。如何不叫人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