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总是轻快的,哪怕是别人的家,漂泊的旅途按下暂停键。
王耶的酒庄,在波尔多右岸,北端的波美侯产区。离开主干道,拐入乡村公路,顺着溪流蜿蜒开行数公里。沿途所见,都是低矮、简朴的农舍,散落在葡萄园中。在一片小树林前,车子停了下来,到了。众人下车,孟起独自开车进了庄园。
庄园大门并不气派,甚至有点简陋。低矮的围墙上装着铁栅栏,石墙向大门渐次升隆,连接门柱,门就是普普通通的雕花铁栅门,洞开着。大门外侧,立着一只巨大的橡木酒桶,酒桶正立面,烙着一行弧形上弯的花体字:Chateau Sisyph;花体字上方,是图标,一个肌肉裸男,奋力向上推动石头。
西西弗酒庄,就是“王爷府”了。
这几位,是在国内见惯各种排场,也给各种豪华网图洗过脑的,一见之下,未免有小小失落。然而进了大门,林立的大树掩映下,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宽广的绿草坪,其上是各式修剪齐整的树篱,花园小径穿行其间。大门正道那头,是一座马蹄形城堡。城堡主体是赭黄色石楼,楼高两层,拾级而上,是主楼正门;两边各一座八角形尖塔,塔尖是黛绿瓦面,主楼塔楼的窗户都是粉蓝墙砖镶边;主楼两侧,游廊连通,左右两翼是长长的黛瓦平房,呈月牙形围护。客家围龙屋的洋化版、进阶版,可想而知,主楼和翼楼围裹的,就是酒堡内院了。
他们在外头逡巡,王耶作导游简单解说。十几年前接手时,庄园只有孤零零的两层主楼,外加三四间散落的小平房,屋前屋后乱糟糟一片,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王耶一不做二不休,同时盘下左邻右邻两家小酒庄,合起来近60公顷,波美侯本就是袖珍产区,葡萄园还不到800公顷,这一来算是本地巨无霸了。两个小酒庄旧建筑拆除,修整后并入种植园区;本部建筑区扩大,主楼保持原样,按原有风格加建两座塔楼;原有平房拆除,围绕主楼建成两排翼楼,作为加工区、仓储和杂用;后院,马蹄豁口处,加建一排平房,作员工宿舍。翼楼和后院平房,墙体都是生土夯造,不加粉饰,原生态,冬暖夏凉;生土全部取自园区后山,原来的荒山由此又辟出一小片种植地。城堡前院,平整成大片绿地,成现在的花园模样。
这正聊着,迎面快步走来一妇人,高大丰腴,笑意盈盈,逐一叫出蒲宁他们的名字。一番热闹的寒暄后,妇人连声说,快进屋快进屋。然后挎着王耶的手,在前头领路。
盛可来凑近蒲宁耳边,悄声问:“王夫人吧,叫啥来着?”
“路姐,路翎啊。”蒲宁给盛可来一板栗,“瞧你这忘性。”
盛可来挠挠头:“都多少年了,又只见过一次,还是你领我去的王爷家,打牌,还准备通宵呢,结果半夜给赶出来。”
“是吗?哈哈,我咋不记得了?”蒲宁乐不可支,“我们在王爷家闹过多少个通宵,就没受过这待遇,那是你衰。”
主楼大门进去,是颇为气派的大厅,方正敞亮,大气端庄。王耶继续导游,解说。改造装修时,主楼外部没怎么动,内部却是折腾个遍。这屋原是小地主的宅第,只求实用,楼上楼下加起来有二十多间房,都不大,唯一比别家考究的,是石材。王耶先是把门厅扩大、挑高,一二层打通,周边上下的八间房全拆,楼梯加宽;楼顶天花开出毛玻天窗,烛形吊灯垂挂而下;地面铺设大块防潮砖,也是赭黄色,二楼地毯。偌大的门厅,居中就摆放着一套造型沙发,一长两短,胡桃木架,湖蓝真皮,一张案几,也是胡桃木。俊秀,而不失典雅,庄重的大厅多了一股灵气,王耶师弟的手作,得过红点大奖的设计师。左右两个壁炉保留,上方是葡萄园的抽象风俗画,画的就是本庄,均是法国新锐画家手笔,老题材,新手法,蛮有个性,装饰感强。
加建的两座塔楼,与屋子中央通道连通,八角形大间,每间足有60平米。一楼左边作餐厅,厨房则设在外头平房,彼此又有屋外的游廊相连;屋内通道两边,各两间客房,一间是孟起长住,另三间,刚刚放进他们三人的行李。大厅右边,通道两边,两间打通成一间大房,内院这边是陈列间,花园这边是品酒区;通道尽头,是另一个八角间,房门紧闭。这间,和楼上那间,都是画室,是重点,吃饱睡好再来研究,王耶对蒲宁说。
二楼就是王耶的私家空间了。楼梯左边,餐厅上方的八角间,主卧;主卧外头两个房间,夫妇俩还各有一间睡房;隔壁,一间是王耶的书房,一间是路盈的衣帽间。楼梯右边,除了八角间画室,就是家庭客房和杂物间了。
“有这么豪华的寝宫,还要啥偏房?”盛可来一脸懵逼。
“偏房?哈哈!”王耶乐了,“必须的。比如说,你跟老婆吵架,给踹出来了,难不成睡沙发?”
“好了,椰子,少在老哥们面前秀恩爱了。”蒲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