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视频,倪裳半躺在客厅沙发上,神情复杂:“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先听哪个?”蒲宁:“坏的吧。”倪裳就扯扯虎妞腮帮:“妞妞你说。”虎妞一脸愁苦,耷拉下头,蒲宁急道:“咳呀少磨蹭,你就说呗。”倪裳只好自己上,嗫嚅着汇报:小坚强没了。可能是给小霸王咬死的,早上起来,发现漂在水面上,身子残缺。原以为,小霸王给关了一段时间禁闭,改过自新了,昨天换水后,心一软,把它放回大缸,跟众人团聚,没承想,第二天就出事了。“这鬼东西,好可恶,我用吸管揍了它一顿。小坚强没了,这堆家伙也不想养了,明天就放生,省得看着伤心。”倪裳忿忿道,眼睫湿漉漉的,跟虎妞一样,不敢直视蒲宁。
蒲宁沉着脸,没吭声。良久,忽闻喈一声脆响,从手机那头传来,蒲宁耸眉:“什么声音?”倪裳脸上立马换画,大眼扑闪道:“哎,这就是要跟你说的好消息。”虎妞也立马来了精神,凑过来想抢话,却给倪裳一手捂住小脸:“下午我去晾衣服,看到阳台上有只小鸟,小小个,很漂亮,跟我们以前养过的鹦鹉一模一样,站在栏杆上,歪头看我做事,也不飞走,远远跟它说话,它就一直看我,时不时应一声,给它拍照也很配合。又不敢去抓它,就把阳台门留着,我想,要是它愿意进来,就养着。等我买菜回来,发现它进屋了,还居然飞到楼下餐厅来,站在餐椅靠背上,妞妞就在冰箱顶上,它也不怕。好有缘啊,肯定是喜欢我们家,收养了吧好伐?”一边絮叨,一边起身,视频乱晃,最后对准客厅墙上的挂画,画框上沿有一团翠绿的东西,蜷伏着。倪裳压低声音:“嘘,它在睡觉,飞来飞去找了几个地方,最后选了你的画。”
在名门园的最后一个冬天,也就是鼓浪屿回来后不久,蒲宁买过一对牡丹鹦鹉。笼养数日,觉得可怜,就想放出来活动,又觉得羽毛脏,大冷天的,用温水给它们冲了身子,再用风筒吹干,然后用小棉毯做了一个窝,暖暖裹着。结果第二天,有一只就不行了,软搭搭的没了气,另一只可怜巴巴的,紧紧偎着。失了伴的鸟儿情性大变,聒噪不已,那时正流行禽流感,倪裳就担心,又说蒲逸半年后就高考,别添乱,鸟儿孤零零也可怜,放生了吧。拎着笼子到楼下花园,小家伙战战兢兢出了笼门,草地上试行几步,扑棱棱飞到一棵芒果树上,唧唧啾啾欢叫,二人甚是安慰。次日下楼再找,却没了踪影,又闹得忧心失落。
“没准就是那小青,大老远的飞来,一路找到我们这了。”倪裳认真道。蒲宁哈哈大笑:“嗯哪,那是精卫,上古神鸟,好好,不养都不行了。”
倪裳又欢声汇报,晚上去超市买了小米和玉米碎,倒在碟子里,小青吃得可欢了,吃完,又到一边的玻璃碗里喝水,再扑扇着翅膀,给自己洗澡,可乖可乖了,就是餐桌给它搞得一塌糊涂,满桌水汪汪的,真心把这里当家,没半点客气。她抱着虎妞,远远看着,不敢近身打扰。“妞妞都看傻了,是不?”倪裳又扯扯虎妞胖脸。虎妞终于有机会上画,也扑闪着大眼附和:铲屎的,俺小伙伴来串门,你就一并服侍了吧,啊?蒲宁双手点赞:“大傻妞小傻妞都长进了,出师了,有专业团队护理,一手搞掂,我就放心了。”
倪裳还发了一溜串图片和视频,都是今天小青驾临的各种场景,蒲宁逐一看过,存储。
护理团队又添一员:蒲逸也回家了,先来看他奶奶,给老人庆生。洛杉矶飞香港,蒲隽和康仔去机场接回,时间路程跟深圳机场相若,票价还便宜。
俩伙子笑眯眯站在面前,白木兰很是兴奋,藤圈椅中不停挪动身子,视线就没离开过蒲逸。蒲宁问白木兰,这高高瘦瘦的帅锅是谁。对这老套的智商测试,白木兰是抗拒的,枯瘦的手掌拍打着扶手,嘟嘟囔囔叱骂蒲宁。蒲逸倒是很乖,一五一十跟奶奶汇报,他大一念完了,过完暑假就升大二了。白木兰就嗯嗯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听懂。蒲逸又从箱里拿出一个盒子,红色的随身听,说奶奶生日快乐,长命百岁。白木兰接过,攥着再不松手。
蒲隽看看盒子,上有Made a字样,便问蒲逸,这出口返销货花了多少钱。蒲逸挠头道:“哎呀,没留意产地,30来美金吧,想着奶奶别老看电视,也听听音乐,随手就买了。”蒲隽笑:“30多美金,都200多了,在淘宝,或华强北,也就七八十吧,蒲逸你亏大了。”
“有这孝心就好,什么亏不亏的。”刚进门的严其敏,抱着蒲隽快满周岁的BB,接口道,“是不是呀奶奶?价差给你孙子补上,你枕头底下一堆红包。”白木兰睁大眼,果断摇头。
蒲隽的BB,小名噗噗,长着苏小妹一样丰隆的额头,虎妞一样滴溜溜的大眼,见到蒲宁一部大胡子,总是正眼不瞧,别过脸去,趴在她奶奶肩上就噗噗哭,哭着还要喊叔公,一老一少都闹心,蒲宁出尽八宝都不灵。蒲逸就不同了,高高的个头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行走的向日葵,阳光烂漫,一过来,噗噗就远远伸手要抱,颜值即正义,信哉斯言。
走廊尽头副房,蒲宁帮着蒲逸铺床,边问:“仔,有没有常去叶雨声阿姨家坐坐?”蒲逸:“怎么才叫常嘛,两周一次吧,叶阿姨家离学校和住地都有点远,坐车要个把钟头,兜兜转转不方便,是叶阿姨非得让我去,加加菜什么的,她家花园也要帮忙打理,猴伯一个人忙不过来。”蒲宁:“猴伯?”“Hubert,叶阿姨老公,她让我这么叫的,”蒲逸笑,随即低声道,“猴伯好老啊,第一次见,我以为是她家什么人,叫了声grandpa,叶阿姨笑跌了,说这爷爷年富力强,还在几百公里外的硅谷做技术民工,搬砖养家呐。”
蒲宁也笑喷,揉揉蒲逸脑瓜:“直陈傻仔。话说,你在家连碗都没洗过,咋学会打理花园了?”蒲逸:“其实也没啥事,就跟着猴伯修修枝,剪剪草,浇浇水,疏通一下排水坑渠,忙完再跟猴伯玩玩棒球,我不太会玩。每次走,一定要塞给我三五十,说是工钱。”蒲宁惊道:“以前咋没听你说过?”蒲逸挠挠头,又压低声音道:“是叶阿姨不让么,说老爸知道她剥削童工,会骂死她的。”蒲宁叹:“咳,蹭吃蹭喝,还领薪晌,傻仔你独一份咯。”
蒲逸出国留学,本不在计划中,是叶雨声在鼓浪屿再三鼓动,回来跟倪裳一合计,再请姜笛到钱柜KTV,大师闭目听蒲逸献唱几曲,颔首道:我看行,放心,学成归国,还有我和丁铎打磨。时不我待,赶紧委托这行当的朋友,全程包办,叶雨声那边接应,高中一毕业就出去,先上了一年语言学校,次年考入美国音乐家学院,国内说的流行音乐学院,主修音乐表演,兼修音乐制作,双管齐下。蒲宁很是忐忑,跟倪裳嘀咕:日后京广线,背着吉他北漂的队伍中,就有咱们儿子了。倪裳呛声:你咧,倒是咬定广州不放松,一辈子南蛮,也没见你上天,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