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淡淡瞟她一眼,便旋过身,衣袖留香拂过杨冠玲颊边,在离去前她把一句话抛在身后,嗓音清冷,却语焉不详:“只要你不后悔,便一切安好。”
杨冠玲愣愣地抚上自己的腮帮子,只觉得这宫里婢女衣服袖子貌似太长了些,改日应向太后建言这长度得要修修了。
是夜,杨冠玲跟着窦漪房来到了椒房殿偏门,却未看到预料中的粉色辇轿,她心里顿生疑惑,却见窦漪房自顾一个劲地走着,杨冠玲也只好默默跟着,她们直走一会儿后转弯便走进了一条岔路,谁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辆马车!
“大、大姐,这是要做啥啊?”杨冠玲呆立在原地,惊得瞠目结舌,这怎么跟她预料的完全不同啊?
此时,早已上了马车的窦漪房掀起帘子,探出头,她极度不耐的伸出手,“你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这、这个……我……”杨冠玲磕磕巴巴的答,不自觉后退一步,心底萌生怯意。
──这情形不摆明要去宫外了吗?虽说她自己也很想出宫,可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啊!
窦漪房看她似有悔意,不禁冷笑,“娘娘不来便罢,奴婢这就自个儿去了。”说完便朝车伕使了个眼色,手一落,掩住了门帘。
几乎是同一时间,少女身子飞快的钻进了马车内,待坐稳后她长吁了一口气,感觉马车踏地移动,她向着窦漪房咧嘴笑了起来,“好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窦漪房不答,抬手便把一团东西朝杨冠玲丢去,只吐出两个字:“换上。”
杨冠玲低头看着那团东西,一股鸡皮疙瘩自肌肤窜起,她抽着嘴:“男装?”
窦漪房侧着头望向窗外,神情淡然:“我们今晚要去寻欢阁。”
“寻欢阁?该不会是妓院?”
“正是。”
杨冠玲愕然,又听窦漪房续道,“此次出宫为吕太后所托任务。皇家宗室之女太少,不足以用来和亲;宫中婢女亦不多,尚不可取而代之,索性,头脑便打上宫外的青楼女子。”语句到了后头有几番嘲讽意味。讲到这里,她略做停顿,目光扫向一旁少女,火气不禁从心中腾起,她怒道:“你还杵在那干嘛?不赶紧换!”
杨冠玲一脸无辜,你当她很常穿男装吗?犹记上次,旁边还有个明显是公的刘盈帮忙呢,再说,这次可是在颠簸的马车里,她又不是超人,只需要个电话亭便可以迅速地扒衣服露S外加自满无比的内裤外穿……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杨冠玲整了整装束,手捧铜镜看向自己,不一会儿啪的一声便把铜镜盖倒于腿间,她摇着头颅,叹了口气,看来,女主们都是傻子,才会以为男人们都是瞎子,更不用说那些跑去调戏女人的女主,根本就是个疯子!
愣着脸望向窦漪房,杨冠玲奇道:“那你呢?不用换男装?”
窦漪房看都不看她一眼,侧脸淡然,“寻欢阁是我穿来的第一个地方,熟门熟路,不需隐匿。”
原来是走传统开场的……杨冠玲表情意味深长,显然这人的穿越生活比她精采得好几百倍啊!
一时无话,车内是一片寂静,唯闻车外马蹄达达。
杨冠玲寻了个话题便开口:“不知漪房姐姐可见过未来夫君?”
──话又说回来,历史上的窦漪房是谁?是传说中汉文帝刘恒的皇后!
明了眼前人被作者开了无敌金手指,杨冠玲也只得认栽般地走和善讨好路线。
窦漪房依旧懒得理她,随口答:“见过,如何??”
“长的好看吗?”
窦漪房嘴角上翘,嗓音放柔:“好看。”
“那照目前进展,他可是喜欢你?”八卦心被激起,杨冠玲决定趁胜追击。
──拜托,这极有可能是系列文的番外剧透啊!且看此女如何收美男于后宫!
窦漪房闻言却是笑痕一凝,蹙起眉头,不发一言,似是不愿再多谈。
尴尬攀附,杨冠玲很识时务,讪讪然闭起嘴也不再开口,过了半晌,车一停,门外小厮便喊寻欢阁已到。
杨冠玲步下车,却又感这情形不太对劲:有十四岁少年(杨冠玲)逛窑子身边还带位正点美眉(窦漪房)的吗?
正处纠结,便见有花枝招展的老鸨扭着屁股给窦漪房一个拥抱,寒虚问暖过后,老鸨目光瞟向杨冠玲,她捂着嘴,嗤嗤窃笑了起来,有些怪腔怪调:“我说龙儿你还真是厉害,竟寻得了这般水灵模样的小倌,可真让人好生羡慕啊!”
杨冠玲无语,她一直以为她自己想得太多了,却未料别人比她想得更神展开许多。记得从前,杨冠玲也只有在屋簷上看过一厢房里的才子家人幽会,这次倒真真切切的走进青楼里,不由得大开眼界。
莺莺燕燕、欢歌笑语围绕一片,弄得杨冠玲头昏眼花,相较之下,窦漪房却十分镇定,手一挽,带着杨冠玲驾轻就熟的左转右转,掠过人群,便成功把杨冠玲带往此次任务的目的地。
“可看过竞标花魁?”窦漪房低笑一声,推开门掩,迈步走进一厢房。
此厢房内摆设并无重要,令人瞩目的为其向外俯瞰的视野,此厢房斜下方恰有一勾栏,看来便是等会儿花魁表演之地了。
可纵使这秦楼楚馆再生华美,怕也比不起后头真正把勾栏产业发扬光大的宋朝。杨冠玲此时只觉这地方新鲜,倒也没想太多。
“估计还要再等个半会儿,你且坐下吧。”窦漪房食着饼饵,翘起二郎腿作大爷貌。
杨冠玲坐于椅榻上,也拿起块饼饵嗑了起来,一时好奇,她伸手朝对面一指,问道:“对面也有座厢房呢!不知会是什么达官贵人坐在那里?”
窦漪房淡淡觑那厢房一眼,“就算有什么歪腻,与你又无干,管那么多做啥?”语罢便垂下眸,竟是小寐了起来。
杨冠玲瘪瘪嘴,低下头继续张头晃脑的四处乱看,陡然目光一滞,竟是瞧见了个熟人。
“便宜老哥……”她嘴角不禁抽了又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见世面啊……
此时张偃,也就是便宜老哥,方才才与三三两两的酒肉朋友找了几张席坐好,可那张偃也不知怎么,今晚怪心神不宁的,时不时的抬起头张望,视线一直放在杨冠玲对面的那座厢房,唉声叹气连连,表情甚是沮丧。
杨冠玲把一切看在眼里,她心一沉,该不会里头有皇宫里的人?若被瞧见那怎么了得?可又想起这厢房设计还算隐密,应当是不会出现什么皮漏才是。
正当她暗自寻思的同时,现场人群已然变多,熙熙攘攘的,好不热络。
不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袭倩影于台上出现,她头带薄纱,仅露出诱人的双唇,身着寸缕,突显其身材的玲珑雅致,若隐若现地,好不风骚。
随着丝竹声起,美人亦启唇唱起歌来。
瞧了一会儿,窦漪房开口:“……你想,此女适不适合送给匈奴以作和亲之用?”她盯着那花魁,嘴角是笑着的,眼色却冷得摄人。
──怕是在青楼待过,才知道风尘女子的可悲酸苦。杨冠玲沉默着,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古代女子身不由己,只得任凭权势与金钱,叫你绥和去便去,哪怕你是青楼红牌,也由不得你说不愿意。
窦漪房听她不应声,转头斜眼睨她,“罢了,反正问你也是白问。”她冷哼:“穿来便去皇家,看来整天都过好日子。”
杨冠玲闻言头垂得更低,虽说并非整日过着好日子,可与窦漪房一比,她应当满足了才是……
原以为,窦漪房只是个北七穿越女,可事实上很明显的是她错了,杨冠玲满腹歉意:“漪房姐姐,是我以前误会你了,我不该说你──”
“三十两钱!”
此时喊价声起,窦漪房一扫前态,她眼冒精光,立马站起身子,吼出了一数字:“三十半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