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豅狠狠一个刀鞘,抽在楚鲁金的脸上。
楚鲁金惨叫一声,牙齿活动,掉了一颗。
“陛下说了,把你的牙齿全都打掉,再把纸片塞进去!”胡豅露出邪恶的笑容,侍奉这样的陛下,真的爽啊!
啪!
楚鲁金连吃三下,牙齿掉了好几颗,痛得实在受不了:“别打了、别打了,我吃,我吃!”
他痛得要命,锦衣玉食的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苦。
不就吃几片纸吗?
他是草原人,信奉的是强者为王,根本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吃还不行吗?
但是,侍卫却不放开他。
“陛下说了,要打掉你满口牙,再塞进去!”胡豅露出残酷的笑容。
“大明皇帝陛下,你就真不怕瓦剌铁骑吗?”楚鲁金惨叫。
他的话被翻译过来。
“怕?朕恨不得立刻就横扫草原!”
朱祁钰指着群臣:“要不是这些老废物,拦着朕,你们早就被朕踏成碎片了!”
“瓦剌也配称人?”
“呸,都是畜生!根本不配享有阳光和土地!”
“罢了,和你这种将死之人,说这些废话干嘛?浪费朕的口水,下了大理寺诏狱,按大明律处置!”
楚鲁金等人大惊。
朝臣更是大惊啊,陛下啊,您在国内疯一疯,也就罢了,这是瓦剌啊!把宣镇打崩了的瓦剌啊!
您就真想做宋高宗啊?
啪!
敲掉牙齿的声音,在群臣听来如磨牙般牙碜,令人惊恐;但听在朱祁钰耳朵里,却觉得十分解恨。
他娘的,异族统统该死!
阳光下的土地,都该是汉人的,其他人,去阴间争土地吧!下辈子,好好求求阎王,投胎做汉人吧!
“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
胡濙被推出来,苦笑道:“陛下……”
“老太傅,求饶的话,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你是先帝的托孤重臣,朕视你为大明定海神针,大明的脊梁是您在撑着,朕可不希望,脊梁塌了。”
朱祁钰阴恻恻道。
胡濙满脸苦涩:“老臣也不想说呀,老臣也想硬气啊,奈何前线不给力啊,老臣硬气不起来啊!”
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太宗皇帝在时,老臣也曾年少轻狂过,那时别说瓦剌,放眼整个天下,谁是我大明敌手?”
“先帝在时,老臣也敢硬气啊,太上皇北狩瓦剌,老臣也在主战。”
“但现在,老臣硬气不起来了。”
“宣镇不能丢呀!”
胡濙嘭嘭嘭磕了三个头,老泪纵横:“陛下您不想低头,老臣为您低头!”
“低过头之后,老臣去死,去见先帝,老臣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遗愿!”
“为了大明,老臣愿意去当佞臣,愿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人唾骂!”
“但请陛下,整顿军备,养精蓄锐,为大明开疆拓土!为大明重塑脊梁!”
胡濙脸色发白,冲着皇帝磕了个头。
慢慢站起来,走到楚鲁金面前,挥挥手,让侍卫退下去。
胡豅看见亲爹的惨状,面露不忍。
胡濙抹了把眼泪,深深一礼:“请贵使与老夫去谈!”
“哈哈哈!”
楚鲁金猖狂大笑:“原来大明君主是个傻子!哈哈哈!大明朝也有聪明人,知道得罪不起我瓦剌!哈哈哈!”
楚鲁金十分放肆,张开双臂,站在奉天殿上放肆大笑。
笑声极大,听得让人极不舒服。
朝野之间,竟无人敢应答。
平时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此刻都装起了鸵鸟。
“好!”
楚鲁金张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指着说:“看到没有?大明人打的,我的手下,也快被打死了!”
“想求得瓦剌的同意,那就先让本使出一口气!”
“老头,你不是想代大明儿皇帝陪本使谈吗?那好,先让本使把你的牙齿打掉,再谈!”
楚鲁金面容狰狞。
胡濙淡淡而笑,张开嘴巴,他这般年纪,却没掉一颗牙齿。
“可以,请贵使出手。”
胡濙让胡豅,把刀鞘交给楚鲁金。
“父亲!”胡豅受不了这个。
“给他,让他打!”
胡濙呢喃道:“先帝托孤于老夫,老夫没有一丝一毫功绩,却苟活至今,老夫对不起太宗皇帝,对不起仁宗皇帝,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太上皇啊!”
“今日就用这一口牙,消弭瓦剌之气,值得!”
“二十余万大军做不到的事情,我胡濙做到了,也会彪炳史册吧!”
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哪是彪炳史册啊,而是遗臭万年!
楚鲁金从胡豅手上接过刀鞘,胡豅不给,楚鲁金硬抢,抢在手中,扬手要打。
“朕看你敢!”
丹陛之上,传来朱祁钰阴狠的声音:“你敢动老太傅一根汗毛,朕就从你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胡濙脸色一变,刚要跪下再劝。
楚鲁金却大怒:“大明皇帝,大明一败再败,已经黔驴技穷了……”
“打他!”朱祁钰指了指胡豅。
啪!
楚鲁金下一句话却没说完,胡豅刀鞘先落下,楚鲁金登时惨叫一声,捂着脸坐在地上。
这个皇帝绝对是疯的!
好好好,大不了再等一等,等着瓦剌大军兵围北京,本使再和你大明皇帝讲道理!
到时候,本使就用刀劈,专劈你大明皇族,杀光了皇族就杀大臣!最后拿刀劈你朱祁钰!
看谁敢拦我!
“陛下啊,请您息怒吧。”
王文、王直、李贤、薛瑄全都跪在地上,李贤急声道:“陛下呀,您不想卑躬屈膝,就让臣等来,臣等也盼着大明好,也想和您一样硬气,但不行啊,宣镇不能丢啊!”
“陛下!您舍不得老太傅,让老臣去,老臣脸皮厚,又没什么好名声,老臣愿意跪下!”王文不停磕头。
“老臣也能跪下啊陛下,老臣是文宗魁首,终究有点分量的,让老臣去跪,让老臣去求,老臣已经不剩几颗牙齿了,赔给他们,他们要什么就给一些,保住宣镇,再图以后,求求您了陛下!松口吧!”薛瑄磕头如捣蒜。
“陛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陛下!”白圭哭泣。
朱祁钰一肚子火,看着他们,却又生气不起来。
为了大明?都可跪?
可跪下了,真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吗?
雄鹰会和羔羊讲道理吗?
不会的,雄鹰只会和金雕讲道理,因为人家才能平起平坐。
“捷报!宣镇捷报!”
却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而朱祁钰的身边,群臣痛哭,朱祁钰没太听清,耿九畴耳朵尖:“陛下,好像是捷报?”
一听捷报,王文、李贤等人立刻收声,这一听,还真是捷报。
“快传!”
朱祁钰攥着拳头,真希望于谦给他一场大胜,让他直起腰来,让大明直起腰来!
他不想跪下!
不想让朝臣跪下!
更不想让大明跪下!
喊声越来越近,一个身体强壮的太监快速跑入殿中:“参见陛下,宣镇大捷!”
捷报呈上来,朱祁钰展开一看,人都傻了。
“哈哈哈!”
楚鲁金听完翻译,怪异大笑:“你们大明可真有趣,自己骗自己,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哈哈哈!”
“老头,这什么大捷,你信吗?”楚鲁金问胡濙,他满嘴都是血,笑容犹如恶魔。
胡濙下意识是不信的。
就算清理掉了奸细商贾,想打出一场大捷,何其艰难啊。
宣镇积重难返,瓦剌又不是傻子,看看这国书就知道,瓦剌图谋的是岁币,是钱,打了三仗全胜,如今只剩下谈了,要钱要粮,应该不会和于谦打仗了。
至于这大捷,应该只是赢了一小仗,找一找面子罢了,无伤大雅。其实边关总兵一直都这样,输大仗赢小仗,中枢都习惯了。
胡濙叹了口气,于谦沾染了尘世的污浊,也变得同流合污了。
“哈哈,连你都不信!”
“本使看你是个很大的官儿!”
“却连你都不信,你们明人能打败我们瓦剌人!”
楚鲁金怪笑:“我们瓦剌人,举世无敌,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而丹陛上的朱祁钰指了指太监怀中的匣子,问道:“那个匣子里装的,就是杜尔伯特部首领博罗纳哈勒的人头?也先儿子的人头?”
什么?
整个奉天殿一愣,看看太监怀里的匣子,又看了看朱祁钰手里的捷报。
“哈哈哈,你们明人真能开玩笑,博罗的人头,博罗乃杜尔伯特部首领,拥精兵三万开外,岂能被尔等抓住?哈哈哈!”楚鲁金怪笑。
别说楚鲁金不信,朝臣也不信啊,甚至,朱祁钰也不信啊!
别看人家瓦剌兵少,人家都是骑兵,一人配三马的精锐骑兵。
就算于谦击败了他们,也抓不到人家啊!
随便一跑,就没影了,抓不到啊!
“陛下,究竟是什么捷报啊?”胡濙赶紧去问。
朱祁钰没理他,又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
朝臣一个个百爪挠心。
“传给太傅看看。”朱祁钰从丹陛上走下来,看着太监怀里的匣子,吞了吞口水。
看向楚鲁金:“你认识博罗吗?”
“自然认识!”楚鲁金说话漏风。
朱祁钰不在乎:“打开来看,让他认认,是不是真的博罗纳哈勒!”
“大明皇帝,你的臣子在骗你,本使真的为你可怜!”
楚鲁金怪笑:“本人是疯的,大臣却像哄孩子一样骗你,你这个皇帝当的,都不如草原上一匹野马自由自在!”
咔嚓!
匣子打开。
太监捧出一颗人头,置于地上。
唰!
楚鲁金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奄奄一息的阿碧雅思勉强撑开眼皮子,登时脸色大变。
“烈火焚城,好一个烈火焚城啊!”
胡濙击节赞叹:“于谦真乃国士也!国士无双!”
传阅的速度太慢,胡濙请冯孝来宣读。
冯孝深深看了眼胡濙,胡濙做事面面俱到,这等捷报由他宣读,是让他进入史册,何其荣耀!
“这个是不是你们的首领博罗?”朱祁钰问楚鲁金。
楚鲁金盯着那颗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啊!”
这颗头有些焦黑,须发有焚烧的痕迹。
“是不是?”朱祁钰问他。
“是假的,假的,父亲大人怎么会死呢?”楚鲁金嚎啕大哭。
楚鲁金在蒙语里的意思是石头,博罗希望他的长子,如石头一般坚强。
楚鲁金被打碎了满口牙齿,却一滴眼泪不流。
看到博罗的脑袋,直接泪崩了。
“父亲?你管博罗叫父亲?你是谁?”朱祁钰问他。
他只哭不答。
“问他!”朱祁钰指了指阿碧雅思。
阿碧雅思被折磨得太狠了,整张脸都烂了。
怎么打,他都不说。
“把使团招进来,挨个杀,说出他是谁!”朱祁钰想知道,这个楚鲁金,到底是谁?
一场普通的出使,为什么派出长子出使?
这里面,又藏着什么深意?
瓦剌使团上百人,被带到奉天殿。
“杀!”
朱祁钰让侍卫动手,开杀!
看着一颗一颗脑袋掉在地上,楚鲁金终于回魂了。
“大明皇帝,你以为这样便能让瓦剌的勇士屈服吗?”楚鲁金大吼。
“杀!”
可杀了几十人,楚鲁金毫不在意。
朱祁钰嘴角翘起:“来人,把博罗的脑袋呈上来,朕听闻宋孝宗的头颅,被蒙人制作成酒器,被元朝皇帝珍藏!”
“朕今日,就把也先儿子博罗的脑袋,也制成酒器,用来珍藏!”
“等他日,朕去草原上,就用这个酒器,宴请瓦剌人!”
“诸卿,意下如何?”
群臣一听,皇帝您是读圣贤书的千古圣君啊,怎么能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刚要劝谏,胡濙却摇了摇头。
皇帝是在逼楚鲁金说实话。
“看来诸卿是没意见了,来人,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将这颗脑袋,制成精美的酒器,朕要用来,款待瓦剌人!哈哈哈!”朱祁钰得意大笑。
但是。
楚鲁金却慢慢跪在地上:“天朝大皇帝,求天朝大皇帝开恩!请尊重强者,让强者尸体回归自然!”
瓦剌人承蒙制,却也不可亵渎尸身。
尤其,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现在才知道,朕是天朝大皇帝,尔等瓦剌,不过蝼蚁罢了!”
朱祁钰满脸得意:“楚鲁金,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回禀天朝大皇帝,您说的对!瓦剌不过蝼蚁罢了,求天朝大皇帝高抬贵手!”
楚鲁金磕头。
“正如你所说,博罗是瓦剌强者,强者的头颅,正好适合更强者珍藏!”
“作为天底下唯一的大皇帝,阳光之下土地的拥有者,拥有四方天下的皇帝!”
“博罗的头颅,被朕收藏,那是他的荣幸!”
朱祁钰是毫不吝啬往自己头上冠以好名头,谁让于谦赢了,打了大胜仗呢!
“你告诉朕,朕说的对不对?”朱祁钰又问楚鲁金。
楚鲁金泪如雨下:“请天朝大皇帝,以本使之头颅,制成酒器,替代博罗之头,可否?”
“你的头?还不配被朕收藏!”
朱祁钰冷笑:“等朕征服了瓦剌,也先的头算一个,阿失帖木儿的头算一个,再加上博罗的头,父子三人的头,算是集齐了,也是另一种重逢,不是吗?”
“天朝大皇帝,我楚鲁金,是博罗纳哈勒的长子,有资格被您收藏头颅!”
楚鲁金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果然!
楚鲁金就是博罗的儿子。
他秘密潜入大明,有何用意?
朱祁钰勾起嘴角:“朕问你,你手下有多少大军啊?你本人又有什么彪炳功绩?”
“哼,博罗带着近十万人,被一举歼灭,身为博罗的长子,你不过空有头衔罢了,一无所有,有什么资格被朕收藏?”
“朕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藏的,去东厂诏狱好好反省反省吧,等朕制成了酒器,第一个邀请你来喝酒!”
朱祁钰哈哈大笑:“于谦这一仗,打得好!打出了大明的风骨!”
“大明就该有骨气!”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什么瓦剌可汗,都是乱臣贼子!”
“朕才是草原上的天可汗!”
“大明承元制,大元的一切,都是大明的!大元没有的,也是朕之大明的!阳光下的土地,皆是大明之土!国土之上,只有朕一个大皇帝!”
“草原上敢称汗者,形同造反!不听宣不听调者,统统该杀!”
“这个博罗,挑衅大明,结果就是十万大军,葬送宣府,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就是挑衅天朝的下场!”
“好个于谦!国士无双!”
“赏!”
“宣镇上下,统统皆赏!大赏!”
朱祁钰心情大好,让人把楚鲁金等瓦剌使团拖下去,带去东厂。
给朕审,楚鲁金为何要潜入大明,又为何有刺杀番僧之念,统统都要审出来。
“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朝中百官跪地高呼。
扬眉吐气!
这才是扬眉吐气了。
朱祁钰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是于谦的功劳,是宣镇上下将士的功劳!”
“陛下,于少傅这一仗,打得真漂亮啊!”
胡濙热泪盈眶:“大明数十年难解之气,终于疏通了!”
“就连太宗皇帝,也在漠北绕弯子,找不到漠北主力,空耗钱粮,于谦这一仗彪炳史册啊!”
“近十万人啊,三万精骑,一把火,都给烧了!”
“杜尔伯特部,就此消散。”
“瓦剌三部,只剩下两部,恐怕再也无力攻打大明了,和平了!”
“这一仗,换来了二十年的和平啊!”
胡濙老泪纵横。
之前哭,是憋屈的哭,他都做好了追寻宣宗皇帝而去的准备。
现在哭,是激动的哭,为大明而激动。
“老太傅,这回终于不用让您跪下了!”
朱祁钰也感动:“可惜了,于谦手下没有精骑,否则直接纵横漠北,将瓦剌彻底打残、打崩!甚至直接占领草原!太可惜了!”
一听皇帝这话,胡濙抽抽嘴角,您是战争疯子吗?
不过,他偷瞄了眼放在御案上的人头,不会真的要制成酒器吧?
看皇帝的架势,不像说笑的。
这皇帝,就是个疯子。
“大明还是太弱,这阳光下的领土,岂能让畜生享用?”
朱祁钰不爽:“你们说,若朕能派出精骑,把草原统统占了,让草原人滚去沙漠里吃沙子,会怎么样?”
群臣翻白眼,草原就算全部给您,用不了几年,也会亏得要死,自动放弃的。
太祖、太宗都做过赔本买卖,后来都放弃了。
奉天殿上一片热烈之时。
太监传讯,鞑靼派来使团,递交国书而来。
“鞑靼?他们还有脸来?”
朱祁钰眼睛一阴:“是来打劫大明、占便宜来了?哼,宣,把他们宣进来!朕倒要看看,这些在背后使绊子的小人,究竟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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